第二十五章(第3/7页)

贝文医生把塔莉的病历单塞进床尾的套子里。一名护士进来将塔莉口中的呼吸管拔出。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向前的脚步。

塔莉猛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白色的棉布床单下,她的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塔露拉。”贝文医生俯身下来,凑近塔莉的耳朵说。他拨开她的眼睑,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瞳孔有了反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别叫她塔露拉。”多萝西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随后她又忽然放缓了语气,仿佛觉得自己不该说一样,“她不喜欢那个名字。”

玛吉拉住了多萝西的手。

玛拉离开爸爸的臂膀,一步步走向床边。塔莉开始呼吸了,但她看上去仍像死了一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缠着绷带,头上没了头发。“快醒醒,塔莉。”她说,“回到我们身边吧。”

塔莉毫无反应。

玛拉站在床边,扶着栏杆,等待着她的教母醒来。她这样等了多久?仿佛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她听到贝文医生说:“看来我们只能再等等了。脑损伤的结果很难预料。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会密切监视她的情况。但愿她能醒来。”

“但愿?”玛吉诧异地问。但凡医生说出这个词,总能令他们胆战心惊。

“对,现在只能这样。”贝文医生说,“不过她的大脑活动是正常的,瞳孔也有反应。现在她又能自己呼吸。这些都是好兆头。”

“那我们就等着。”强尼说。

贝文医生点点头,“我们一起等。”

玛拉的目光再次扫向时钟时,纤细的黑色指针依然在跳跃着走过时间的刻度。

她听到大人们在身后窃窃私语,于是转过身问:“什么?你们说什么?”

爸爸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她会死吗?”玛拉问。

强尼叹了口气,那声音如此悲伤,玛拉差点忍不住哭起来。“我不知道。”他说。

他的手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条救生索。她怎么会忘了爸爸的手永远都那么安全?即便以前她时常和妈妈顶嘴的时候,他的手也总能让她感到踏实可靠。

“她会醒来的。”玛拉说,她努力相信这一点。她的妈妈过去常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弃希望;即便万不得已,也不要放弃希望。虽然她最终还是去世了,“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爸爸点点头,“我现在带你弟弟和外公出去吃午饭。你也知道威廉,一会儿不吃东西他就饿得受不了了。你饿吗?”

玛拉摇了摇头。

“我和多萝西要去喝点咖啡。”外婆走向玛拉时说道,“这几个小时都快把人熬垮了。你要一起去吗?我给你买杯热巧克力。”

“我要在这儿陪她。”玛拉回答。

众人离开后,她站在教母的床侧,抓着床栏杆。回忆悄悄溜进了病房,围绕在她身边,从前后左右挤压着她。她几乎所有最美好的童年记忆中,都有塔莉的身影。她想起妈妈和塔莉去参加她的高中演出,当时妈妈已经病入膏肓,光着头,在轮椅中缩成一团。从舞台上她的位置,她看到那一对儿好朋友双双流着眼泪。塔莉斜着身子帮妈妈擦拭眼角。

“塔莉?”玛拉说道,“求求你,听听我的声音吧。我是玛拉,我在这儿呢。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快点醒来吧,醒来冲我大吼一通,我想听。求求你了。”

2010年9月12日

上午10:17

“我很遗憾。”贝文医生轻声说道。

多萝西很想问问这位医生,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周中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多少遍。如果有一件事对所有人都是毫无疑问的,那必定是:贝文医生对塔莉未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深表遗憾。但他依然在用希望鼓舞大家,就像希望是装在他口袋中的水果硬糖,一到紧急时刻便拿将出来。但他眼中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他在第二天就安排了气管切开术,以保证肺部实现有效的换气;鼻饲管也重新插进塔莉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