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6页)

是时候了。她说。而我也终于明白。恍恍惚惚中,凯蒂一直陪着我在我的人生之河中惬意地漂流。不过,前面马上就要迎来急流险滩了。

我必须做出选择,但首先我必须找回我的记忆。凭直觉我知道这一定是个痛苦的过程。

“你能陪着我吗?”

如果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辈子。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在雪白的病房中,我伤痕累累的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好吧。”我鼓足勇气说道,“这一切都要从玛拉开始说起。她上次来看我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一周?十天?我不知道。那是今年(2010年)8月底,我妈妈来找过我之后。说实在的,我对时间并不敏感。当时……

我正忙着写我的回忆录,可惜进展很不顺利,而且头痛也经常发作,折磨得我心神不宁。

我离开公寓多久了?我不得不红着脸承认,我基本上已经足不出户。我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连碰到门把手都会让我恐慌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我憎恨我的软弱,甚至为它感到耻辱,但我没有力量战胜它。平生第一次,我的意志举起了白旗。没有了意志,我便一无所有。

每天早晨我都对自己发誓。今天我再也不吃阿普唑仑了,我要从家里出来,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险。我要去找玛拉,或者找一份工作,一种新的生活。我设想过各种各样我到班布里奇岛请求强尼原谅的情景,每一次我都能如愿以偿。

今天没什么不同。我又是睡到后半晌才醒来,睁开眼的一刹那我就意识到自己吃了太多的安眠药。我头昏脑涨,浑身不舒服。嘴巴里黏糊糊的,好像昨天夜里忘记刷牙一样。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眼放在床头的表。我咂咂嘴,揉揉眼睛。眼睛有点酸,里面好像有沙子似的,而且可以肯定它们一定是红红的。不用说,我睡觉的时候又哭了。又一个白天被我睡过去了,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

起床后,我努力集中精神。走进洗手间时,我看到地板上还堆着一堆衣服。

哦,对了。昨天我想出去来着。后来因为没能找到合适的衣服而放弃了。柜台上还摆着一堆化妆品呢。

越来越不像样了。

今天,我要改变我的人生。

首先,我洗了一个澡。热水从头淋到脚,只是它非但没有令我神清气爽,反而使我无精打采起来。在蒸汽的环绕中,我复活了许多别的东西:强尼的愤怒,凯蒂的离世,玛拉的出走。

我不知道我在水下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后来我忽然感觉到水已经凉了。我慢慢眨眨眼睛,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究竟怎么了。我冷得瑟瑟发抖,立刻从喷头下钻出来,擦干了身体。

接下来:吃饭。

对。

吃饭能让我好起来。

我从卧室地板上找了件运动衣,不紧不慢地穿到身上。我浑身发抖,头痛欲裂。吃饭能让我好起来。外加一片阿普唑仑。

只吃一片。

在昏暗的公寓里穿行,我边走边打开沿途的灯。咖啡桌上的信件堆积如山,但我视若无睹。刚倒上一杯咖啡,手机响了。我马上拿起来,“喂?”

“塔莉?我是乔治。我给你搞到一张《美国人》的首映电影票,是乔治·克鲁尼主演的。细节的东西我会发邮件给你。这是一场慈善活动,地点在西雅图市中心的一家剧院。广播电视网的那些大老板们都会参加。这对你来说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9月2号晚上8点,别迟到了,另外,好好打扮一下。”

“谢谢你,乔治。”我说。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我再度感觉到了希望。我需要这个机会。我的眼泪早已流干,我不能再这么低落下去了。

可是继之而来的恐慌又令我不安起来:因为我得出门,得到公共场合去。我尽力压制着这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