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6页)

然而当玛拉的积蓄全部花光时,一切都开始变了。帕克斯顿认为大麻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快乐的追求,于是开始尝试甲安菲他明[1],有时候甚至还搞海洛因。玛拉的钱包开始一点点地瘪下去,然而她从来没有在乎自己的钱,对帕克斯顿的挥霍也不以为意,只不过是他花钱的速度让她有些意外罢了。

她从一开始就找工作挣钱。但帕克斯顿没有时间工作,因为他白天要写诗,夜里还要到俱乐部参加诗歌会。她很开心能做帕克斯顿的灵感女神。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低级旅馆做夜班职员,只是那份工作并没有干多久。之后,她换过一个又一个工作,没有一份工作能够干得长久。

几个月前,也就是6月份,帕克斯顿很晚才从俱乐部回来,他嗑药嗑得东倒西歪,嘴里碎碎念着西雅图完了。第二天他们就收拾行李跟着帕克斯顿的一帮新朋友去了波特兰,和另外三个年轻人挤在一间地板下陷的肮脏公寓里。一周之内,玛拉就在黑魔法书店找到了工作。这份工作与她以前干过的工作都有所不同,但实质上却是一样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站着,时不时还要应付一些粗鲁的顾客,工资也少得可怜。这份工作她连续干了好几个月。

直到十天前,玛拉才真正明白她和帕克斯顿在一起时这种极不安定的生活有多可悲。

那天晚上回到家时,她看到公寓门上贴了一张退房通知单。她推开四处漏风的破门——他们搬进来时门锁就是坏的,租客们谁都懒得修理——看到室友们正坐在客厅地板上,一支大麻水烟筒在他们中间传来传去。

“我们要被驱逐出去了。”她说。

结果室友们全都笑了。帕克斯顿翻了个身,用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她说:“怕什么,你有工作嘛……”

连续数日,玛拉急得团团转但却束手无策。恐惧像一座冰山,巨大、坚硬。她不想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她在波特兰街头见过太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他们伸手向路人乞讨,裹着肮脏的毯子睡在别人家的门廊下,在垃圾桶里找吃的,而乞讨得来的钱却全部用在买毒品上。

更可怜的是,她心中纵有万千恐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没有妈妈,也没有真正贴心的朋友。认识到这一点反使她更觉孤独。

直到她想起那句话:我的任务是无条件地爱你。

一个念头只要扎下根来,就再也休想把它清除。有多少次塔莉曾向她伸出援手?我看人从来不会只看表面。我知道做人有多难。

想起那些往事,她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求助了。

第二天,她瞒着帕克斯顿向书店请了病假,带着所剩无几的一点钱,买了去西雅图的车票。

晚上刚过7点,她来到了塔莉的公寓。她在门外久久伫立,至少用了十五分钟来鼓起敲门的勇气。而当她最终敲响房门的时候,已经紧张得无法呼吸了。

没有人应门。

玛拉从口袋里掏出她那把备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开着灯,但没有什么动静,客厅里塔莉的iPod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玛拉一听就知道是琼·贝兹[2]的那首《钻石与铁锈》。那个iPod是妈妈在生病期间特别送给塔莉的,里面的歌曲也是她精挑细选的。那是她们的歌。塔莉与凯蒂的歌。从此塔莉的公寓里再也没有播放过别的音乐。

“塔莉?”玛拉叫道。

塔莉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双目无神,活像个流落街头的可怜虫。“玛拉?”她惊讶得愣住了。而且她看上去有些……古怪。颤颤巍巍,面色苍白,还一直在眨着眼睛,好像不那样就无法聚起目光、看不清东西似的。

她嗑药了。过去两年,玛拉见过无数瘾君子,对他们嗑药之后的德行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