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7页)

吱呀一声,公共汽车在渡口缓缓停下。多萝西下车后又登上了开往班布里奇岛的渡轮。

她以前来过这里吗?应该没有。即便来过,恐怕也是醉得稀里糊涂,或者吸大麻吸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之后的事,因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岛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到处都有古雅的商店和安静的街道。这绝对是那种左邻右里都彼此相识且友爱和谐的地方,像她这样的人即使穿上体面的衣服也会显得格格不入。

她心里明白,此时倘若不是因为吃过镇定药,她恐怕会紧张得浑身出汗。不过现在还好。虽然头有点晕,但起码她还能稳稳当当地站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前吃药之后,她整个人都会头重脚轻,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但如今她已经没有那种找不着北的感觉。

可尽管如此,坦白地说,她还是很想喝杯酒,定定神。只要一杯。

她伸手到口袋里,紧紧抓着那张她在上次互助会上赢得的卡片——成功脱瘾9个月。很快就有10个月了。用心过好每一天。

她随着由本地人和游客组成的人群慢慢走下船,来到岸上,重新回到阳光下。她按照地址方位穿过小镇。天色尚早,街上静悄悄的。教堂的位置比她原来以为的要远一些,因此等她赶到时,仪式已经开始了。教堂两扇高高的大门紧闭着。她这一生干过不少鲁莽之事,但这一次,她可不打算独自一人推开那两扇厚重的门。

停车场边上有两棵枫树,远看像两个硕大无朋的华盖。她在树下的一张长凳上坐下。一片秋叶耗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像只斑斓的蝴蝶从枝头悄然飘落,正好经过她的面前,她本能地抬起胳膊扫了一下,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发现塔莉孤身一人站在教堂前面。多萝西站起身,开始向她走过去,但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参加葬礼的人忽然如潮水般从教堂里涌出来,停车场上顿时人头攒动。有几个人围住了塔莉。他们大概是凯蒂的家人:一个帅气的男人,一个只有十几岁的漂亮女孩儿,还有两个头发乱蓬蓬的小鬼。

玛吉抱住了塔莉,后者在她怀里嘤嘤而泣。

多萝西又回到树荫下。多么可笑,她本以为这里会有她的位置,甚至痴心妄想自己能帮上忙。

她的女儿有人关心和照顾,而女儿也自有值得她关心和照顾的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彼此鼓励。这不正是人们在悲痛时所做的事吗?这不正是家人做的事吗?

刹那间,多萝西感到无以复加的悲哀和疲惫,她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一直以来,她都在追逐一束永远也抓不到手中的光。

你该知道,假装是毫无意义的。况且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

我听到了凯蒂的声音,坦率地说,我倒希望没有听到。你现在明白了,对吗?

我就像一个小孩子,紧紧闭着双眼,并相信只要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此刻我多希望自己能够真的消失。我不愿走进那片光,也不愿在这个关头一幕幕回首往事。回忆很痛。

你在躲避我。

“哼。你们死了的人什么都知道。”

我感觉她越来越近,就像逐渐靠近的火光。黄白色的小星星从我眼前的黑暗中划过。我闻到了薰衣草和爱之宝贝古龙香水的味道,还有……大麻的烟味儿。

我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

睁开你的眼睛。

她说话的方式动摇了我的决心。我慢慢照她说的做了,然而其实在我看到大卫·卡西迪的海报以及听到艾尔顿·约翰[4]唱《再见,黄砖路》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萤火虫小巷,我的卧室。我那台旧唱机就放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有一堆黑胶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