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6页)

“什么?”

我一把掀开薄薄的被单翻身下床,丝毫也没有意识到我的病号服已经将我人到中年的屁股暴露在医生眼前。我立刻转身,但已经晚了。他看见了。“谁说我到更年期了?”我不服气地问。

“这个可以检查出来啊。”

“没错,我就是不想检查。”我冷笑着说,“同样是半杯水,有些人盯着杯子里空着的那一半,有些人盯着有水的那一半,但我会把杯子放进柜子里,然后忘掉它。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放下手中的单子。“懂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稍稍靠近我,“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天啊,我最讨厌发现自己很愚蠢或很可悲的感觉,可眼前这个家伙,以及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同时拥有了这两种感觉。“我需要阿普唑仑,还有安必恩。它们以前挺管用的。”我抬头看着他,“那些处方药我早就吃完了。”我撒了谎。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他,在过去的一年,我从好几个医生那里搞到了同样的处方,我非但没有断药,反而加大了药量,甚至可以说我对那些药已经产生了依赖,但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觉得这恐怕不妥。鉴于你的个性——”

“咱们把话说开了吧,你并不了解我。”

“对,”他说,“我确实不了解你。”他又靠得更近了些。我极力克制着后退的冲动,“但我知道抑郁的人说话什么腔调,也知道伤心的人都是什么模样。”

这时我才想起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和女儿。我想他也一定非常思念她们吧。我忽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深深的忧伤。

他写了一张处方单并撕下来给我,“这不是长久之计,塔莉。早点下决心治疗吧。不管是你的更年期综合征还是抑郁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这两种病都还没有确诊。”

“我知道。”

“那好,我的衣服呢?”

作为一场对话的结束语,这话实在没有水准,可我想不到别的了。我站在病床边,盯着他,直到他离开。随后我换好衣服,走出急诊室。我在楼下的取药处抓了药,先吞了两片阿普唑仑,而后溜达着走回家去。

药效很快就显现出来:我平静多了,感觉很安全,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于是我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弗雷德·罗尔巴克打了个电话。

“塔莉。”从他的声音我就猜得出来,我被开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那里,“我应该事先提醒你的。”

“对不起,弗雷德。”我说。

“别说对不起。”

“谢谢你。”我说。我本想再努一把力,或者多说几句好话,但这时我经过了一家巴诺书店[2]。橱窗里的一本书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突然停住不动了。当然,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我得挂了,弗雷德。再次谢谢你。”说完我不等弗雷德回答就挂断了电话。阿普唑仑让我有些晕晕乎乎,乃至我试了好几次才拨出我经纪人的电话。

“乔治。”电话刚一接通我就兴奋地喊道,“你猜猜我在哪儿。”

“嗯,反正肯定不是在某个地方台的破节目里给人当副主持。”

“你已经听说了?”

他叹了口气,“听说了。塔莉,这种事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的。”

“别管那个什么肯德拉了,她是个白痴。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

“我在一家书店外面。”

“然后呢?”

“芭芭拉·沃尔特斯[3]的最新回忆录《试镜人生芭芭拉》就摆在我眼前呢,已经上市了。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本书让她挣了500万呢。艾伦·德杰尼勒斯[4]不也达成出书协议了吗?光她的文集就挣了上百万是不是?”这也许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我也想出书。”

“你写回忆录了吗?”

“没有。但那能有多难呢?我今晚就开始动笔。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