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二十一(第2/3页)

“唉,他这是在胡说八道,”庭长笑着侧身对那个神色严厉的法官说。

“可怕的蠢物,”板着脸的法官说。

“诸位陪审员先生,”这时候副检察官扭动优雅的细腰,继续说道,“这几个人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中,但是你们的判决将对其产生影响的这个社会的命运也部分地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要深切地注意这个罪行的意义,关注像玛斯洛娃这种所谓病态个体对社会造成的危害,要保护社会不受传染,要保护这个社会中的纯洁健康的分子不受传染,避免经常性的死亡。”

副检察官仿佛肩负着未来判决的全部重大责任,显然,又被自己发言所深深陶醉,终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的发言除去雄辩的色彩,剩下的中心意思便是:玛斯洛娃施催眠术征服了商人,获得了他的信任,带着钥匙去客房取钱,本想全数拿走钱财,却被西蒙和叶夫菲米娅抓获,只得与他俩平分。此后,为了掩盖自己犯罪形迹,又与商人一起回到旅馆,并在房内将其毒死。

副检察官发言结束后,一个身穿燕尾服、露着半圆形宽阔的白色硬衬胸的中年律师从座位上站起来,发表振振有词的演说,为卡尔京金和博奇科娃辩护。这是他俩花三百卢布雇请的律师。他为他俩开脱,将所有罪责推到玛斯洛娃身上。

他驳斥了玛斯洛娃所说的她在取钱时博奇科娃和卡尔京金在场的供词,他坚持说,作为被揭发为投毒犯的玛斯洛娃,其供词无足轻重。律师说,两个勤劳正直的人,有时每天能从客人处得到三五卢布小费,故能攒下两千五百卢布的钱。商人的钱款系玛斯洛娃所窃,早已转交别人或者甚至遗失,因为当时她处于不正常状态。投毒一事纯系玛斯洛娃一人所为。

因此,他请求陪审员们认定,卡尔京金和博奇科娃并未犯盗窃钱款罪。如果陪审员们认定他们犯有盗窃罪,那么也不要认定他们参与投毒和预谋。

律师在结束发言时故意刺激了副检察官一番,说副检察官先生关于遗传的高论虽然阐明了遗传学上的若干科学问题,但在这个案子中并不适用,因为博奇科娃的父母身份还不得而知。

副检察官像要咬人的狗似的发出短促的唔唔声,恼怒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带着轻蔑的惊讶的神情耸了耸肩。

接着,玛斯洛娃的辩护人站起来,怯生生地、结结巴巴地为她辩护。他不否定玛斯洛娃参与盗窃,只是坚持说她并无毒死斯梅利科夫的意图,她给他齑粉,只是想让他吃了睡觉。他想乘机显示一下自己的口才,简略地评论起来,说玛斯洛娃受人引诱而堕落,那个引诱她的男子至今逍遥法外,可她却要承担堕落的全部沉重的责任。可是这个辩护人在心理学领域的漫游并未获得成功,反而使大家都为他害臊。当他结结巴巴地说到男人的残忍和妇女的孤立无援的时候,庭长有意为他解围,请他发言紧扣案件实质。

辩护人发言之后,副检察官再次站起来,为自己的遗传学论点辩护,批驳第一个辩护人。他说,即使博奇科娃父母身份不明,遗传学的真理性也不会因此有丝毫丧失,因为遗传法则业经科学充分论证,以致我们不仅可以由遗传推断犯罪,而且可以由犯罪推断遗传。至于另一辩护人提出的玛斯洛娃的堕落是因为某个凭空想象的(他用特别恶毒的语气说出“凭空想象的”这几个字)引诱者的引诱,那么所有证据证明的恰恰是她引诱了许许多多人,是她亲手将他们变为牺牲品。副检察官说完这些,得意扬扬地坐了下来。

此后,庭长让被告们为自己辩护。

叶夫菲米娅·博奇科娃反复地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参与,一口咬定一切罪行都是玛斯洛娃干的。西蒙只是一次次地重复:“随你们怎么办,反正我是无辜的,我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