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小姐(第4/8页)

“我们在划圈圈。”我说。

终于,另外一条船——我们的同伴,我们的姐妹船——折回来带领我们到达了暹粒,五天后我们离开了那里。坐船回金边的念头想都不敢想,因此我们决定去马德望,据说它是“殖民地气氛浓烈的美丽的河边小镇”。我们以为的士会从红木宾馆直接载我们到船上,但是的士却是一辆小卡车,接完所有客人后,我们十二个人挤在后座,前座坐了四个,再加上司机。我们走在驶离暹粒的公路上,这条路就像柬埔寨所有的路一样:越走越糟糕。日头来了,不顾一切地沸腾着,不早不晚。小卡车蹒跚而行,遇到路上的车辙和洞坑便一跃而起,这条路勉强可以称之为路。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向我们靠近挥手,他晃了晃,终于失去了平衡,车上的货物摔到了地上,原来是两大筐小银鱼。他既不生气,也不抱怨,把它们捡了起来铲回到竹筐里。我们前面是一辆摩托车,车后座载着一个很大的密封的篮子——有两个大帆布包那么大。每次摩托车颠簸时,这个篮子都会发出小猪尖叫般恐怖的声音。我们走近之后才明白原因:篮子里挤着十几只小猪。它们的条件如此凄惨,它们的待遇如此恶劣,它们的尖叫如此失控,此时此刻,你很难想象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还会存在比它们更悲惨的生命了。它们的处境是动物权利保护者的论点的终级证言,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批评。我从来没见过被如此虐待的动物,但是在这样一个国家,它的人民经历了所能经历的最坏的一切,谁又会在乎小猪呢?尤其是当我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它是越南的水上村庄。我们吃力地爬出小卡车,换到小船上,它们将载我们到临时码头——像其他东西一样,漂浮着——从这里我们将驶向不同的目的地:马德望,金边,或是无论哪里。

所有到发展中国家的游客,假如他们诚实的话,就会承认他们其实特别想看看贫民区:人们生活在垃圾堆上,棚屋小镇,诸如此类。我们在印度遇见过一个瑞典人,他去过孟买最差的贫民窟之一。为了得到他的同情和金钱,一位乞讨的女人把她的死婴塞到他的面前。我们一行大约有六个人在听这个故事;我们都吓坏了,而且我觉得,同时还妒火中烧。越南水上村庄可能没有那么差,但它也是污秽不堪的:一堆里面几乎是空的破旧茅草屋,漂浮在棕褐色的水汤里。它们仿佛不是在漂浮,而是在沉没。处处都是杂物——塑料瓶、废纸、罐头瓶、蔬菜垃圾——在水面上下起伏。水很脏,但小块小块的黏液和软泥凝固成了浓缩的极脏的卫星城。我紧闭着嘴,生怕从这浩瀚的污水坑里溅出一滴,进入我的嘴里。而这里的居民——微笑,开心,挥手——用耀眼的红色天竺葵装饰他们的阳台,又用恶臭的水给孩子洗澡,用恶臭的水洗衣服。假如卡车上的一位乘客要被迫留在这里,他们——我们——很可能一个月内就会死掉,也许一周之内。

我们停在一个茅草屋附近,它相当于往返马德望的水上终点站。船似乎不像我们前一天买的船票上画的那个模样;甚至不像能工作的船。它们像是只剩下了外皮,其他有用的零件都被洗劫一空。这就是我们的船,而且登船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安全的许可。船满了之后还有一些人挤了上来,帆布包堆放在窄小的空地。我们坐下,等待。我们等的时间太久,我想小便。我不知道怎么办:在船边上撒尿?人们会介意吗?会不会有在某人的花园里撒尿的感觉?或者是他们的客厅?我们等呀等呀。我的膀胱压力很大。我不知道怎么办。然后我知道了。离我们的船不到一英尺的地方,一大坨粪便在水面上浮动。它像是一块大玉米壳。我不想看它,但却忍不住要看。在这样一个腹泻和霍乱的环境,这块大便的结实度和大尺寸真是令人惊叹的成就——说明了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多强。那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但它解决了我在哪里撒尿的问题。我站在船舷上面,众目睽睽之下,我注意保持平衡,为把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变得更加危险而作出了一份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