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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愕然片刻,想起他忽然从巷口冒出来,还真像一阵风呢!她又想笑了。

“所以,”他仍然一本正经地说,“对我们而言,这两句成语应该改一改,是不是?”

“改一改?”她不解地,“怎么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偶然相遇。”他说,把手里的书往她怀中一放,“好了,再见!段宛露!”

段宛露!她大惊失色,站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段宛露?”她问。

“或者,我有点未卜先知的本领。”他学她的样子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我把人从上到下看一遍,我就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胡扯!”她说,忽然有阵微微的不安,掠过了她的心中,与这不安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份不满,这男孩,或者他早就在注意她了,或者这“巧合”并不太“巧”!否则,他怎能知道她的名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偶然相遇!”他多么轻浮!他在吃她豆腐!这样一想,她就傲岸地一甩头,抱着自己的书本,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家门口跑去。她家在巷子里的第三家,是一排两层砖造房子中的一栋,也是×大分配给父亲的宿合。她按了门铃,忍不住又悄然对巷口看看,那年轻人仍然站在那儿,高大,挺拔。她忽然发现为什么觉得他眼熟的原因了,他长得像电影《女人四十一枝花》中的男主角!有那股帅劲,也有那股鲁莽,还有那股傲气!她心里有点儿混乱,就在神思不定的当儿,门开了。

她还没看清楚开门的是谁,身子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拉进去了,迅速地,她的眼睛被蒙住了,一个男性的、温柔的、兴奋的、喜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猜一猜,我是谁?”

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跳得这么厉害,她大大地喘了口气,突然而来的狂喜和欢乐涨满了她的胸怀,她哑着喉咙说:

“不可能的!友岚,绝不可能是你!”

“为什么不可能?”

手一放开,她眼前一阵光明,在那灿烂的阳光下,她睁大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面前那个高高个子的男人!顾友岚!童年的点点滴滴像风车般从她眼前旋转而过,那漂亮的大男孩,总喜欢用手蒙住她的眼睛,问一句:

“猜一猜,我是谁?”

她会顺着嘴胡说:

“你是猪八戒,你是小狗,你是螳螂,你是狐狸,你是黄鼠狼!”

“你是个小坏蛋!”他会对她笑着大叫一句,于是,她跑,他追。一次,她毫不留情地抓起一把沙,对他的眼睛抛过去。沙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真的火了,抓住了她,他把她的身子倒扣在膝上,对着她的屁股一阵乱打。她咬住牙不肯叫疼,他打得更重了,然后,忽然间,他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发现她那泪汪汪的眼睛,他用手臂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低低地在她耳边说:

“小坏蛋!我会等你长大!”

那时候,她十岁,他十六。

他出国那年,她已经十六岁了。说真的,只因这世界里喜悦的事情太多,缤纷的色彩太多,她来不及吸收,来不及吞咽,来不及领会和体验。四年来,很惭愧,她几乎没有想到过他。就是顾伯伯和顾伯母来访的时候,她也很少问起过他。他只是一个童年的大游伴,哥哥兆培的好朋友而已。可是,现在,他这样站在她面前,眼光奕奕,神采飞扬,那乌黑的浓发,那薄薄的嘴唇,那含着笑意的眼睛,带着那么一股深沉的、温柔的、渴切的、探索的神情,深深地望着她,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了。

“噢,宛露!”友岚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相?”他伸手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片黄色的花瓣,又从她衣领上摘下另外一片,“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