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难(第6/16页)

……

江南的冬日不比北方的漫长,据说是寒天冻地、大雪封门,鹅毛般的雪花能将整座城池都覆盖住,一眼望去,一片纯净的银白。就如秦淮河上画舫中偶有唱到的,“年年雪里,冰冻莲足僵”,光是听一听,却是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寒冷。

应天府的冬日却很短,入冬以来阴冷阴冷的。秦淮河面未尝封冻,变得一片黑色,被船灯照着,幽幽的有些许瘆人。街市也因此冷淡了下来,一入夜,店铺都早早打烊,家家户户关起门来,挂上厚厚的棉布帘子。

朱明月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车内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寒气儿,只留下左侧的窗扉。隔着一掀一掀的窗幔,还能听见街市上的人在议论着“迁都”的事情。

廷议之后,该是已经掀起轩然大波了吧,也不知爹爹抗不抗得住那些言官们的唾沫。既是皇上早已决定的,那议程何时提上去,不过是迟早之事。她也想过了,既然北方的布防整治是皇上亲自交到刑部的,应该就是希望由爹爹来冒这个头。

“小姐,药材铺到了,小的这就去抓些补药。”

这时候,帘外传来驾车小厮的声音。朱明月“嗯”了一声,“冬日天寒,跟老板说,照着药方多抓些滋补培元的。”

“对了,还有去火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唇枪舌战后,爹爹应该最需要清热败火的药材。朱明月能够想象在大殿上,爹爹跟那些文官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情景。

小厮应了一声,又道了句“小姐稍等,小的快去快回”,就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抓个药能用多久的功夫。朱明月闭目在车内养神,鼻息间,还能闻到药铺里飘出来的草药味道。

这时,马车有了轻微摇晃。

本以为是小厮买药得返,却不料那道车帘“唰”地一下从外面被掀开了,阳光随之投射进来。

朱明月睁开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手腕却蓦然被来人一把抓住。她有些受惊,刚想呵斥一声,就被那人先出声给喝住了,“闭嘴!”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斧凿刀刻般的五官,轩昂桀骜,却因容颜俊美而甚为出众,薄唇轻抿,眉宇间的凛寒生生的逼人。

“你?”

朱明月大惊失色。

正是那夜宫筵结束之后,在长安街上策马的男子——云南府的黔宁王、沐晟!

“下车,出来!”

男子的语气强硬霸道,见她没反应,伸手就直接将她拽出了马车。朱明月穿着繁复的裙装,裙摆很长,被拖来时还绊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前一扑,又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才没有摔在地上。

朱明月急忙推开他,未等站稳,就听头顶上那人道了一声“麻烦”,语气甚是不耐烦。

在药材铺的旁边正好有一家茶楼,沐晟拽着她走进去,径自上了二楼。朱明月不可能大呼小叫地喊“救命”,一路挣扎,哪里比得过男子的力气。见到楼梯边站着一个伙计,她急急朝着他求援,不想那伙计看了一眼抓着她的男子,瑟缩了一下,直接就无视了。

朱明月咬唇,恨声道:“放开我!”

沐晟攥紧了她的手腕,充耳不闻提着她就往上走。等到了二楼的雅间,那门帘还没掀开,就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哗啦”的一声。

朱明月撞着门帘直直地跌进了雅间,踩着裙角,险些将门前的屏风推倒。等她堪堪站稳当了,用手抿了下散落的发丝,愠怒地抬眸,“好大的胆子!京城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强抢良家民女?”

更何况她还不是民女!

“是明抢,”沐晟看着她,笑意冷淡,“但是没有人认出是本王。”

“你……不知所谓!”

朱明月意识到是秀才遇见兵、有理难说清,却止不住满腔的恼火。难怪那晚会嚣张地策马骑行,还大言不惭地要劫持她,看来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