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鸡季致乔·雷德福(第4/8页)

赫布跟格拉迪丝说话的语气、看她的眼神、是不是留意她,我都很注意观察。但这种注意不是嫉妒,我想我希望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想到这些,我就像莉莉和玛乔丽一样,因为好奇而激动得浑身发抖。我们都想在他身上看到、在他声音里听到忽隐忽现的性趣,不是因为我们觉得这会让他更像其他男人,而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件事在他身上会完全不同。他比大多数女人都要温和、有耐心,在某种意义上说又像任何一个男人一样严厉、冷漠。我们想看看怎样才能打动他。

如果格拉迪丝也是这么想的,那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流露。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我无从判断她到底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迟钝、乏味,只知道自找气生、自取其辱,还是被阴暗的怒火和无益的激情压得喘不过气来。

玛乔丽和莉莉也谈论婚姻。关于这个话题,她们没什么好话,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这样想:无论是谁,都得结婚。玛乔丽说,结婚不久她就跑到木柴间,想喝下巴黎绿杀虫剂。

“要不是卖食品杂货的来了,”她说,“我就喝了。但是卡车来了,我得出去买东西。那时我们住在农场。”

那时她丈夫对她很残暴,但后来他出事了,开拖拉机翻了车,受了重伤,导致终身残疾。他们搬到城里来住,现在是玛乔丽说了算。

“一天晚上,他开始耍脾气,说不想吃饭。好吧,我只是拿起他的手腕,就那么拿着。他怕我会拧断他的胳膊,他知道我做得出来。我说:‘你什么?’他说:‘我吃饭。’”

她们还谈论自己的父亲。她们的父亲是个老派的人,在木柴间有套绞索。(不是玛乔丽要喝巴黎绿的那个木柴间,是另一个农场,更早的时候他们住在那里。)她们要是把他惹烦了,他就让她们并排站好,威胁说要绞死她们。莉莉比玛乔丽小,她会吓得浑身发抖,直至瘫倒在地上。就是这个父亲,安排玛乔丽嫁给了他的一个老朋友,那时玛乔丽才十六岁。就是那个丈夫,让她有了喝巴黎绿的念头。她们的父亲那么做,是不想让她有麻烦。

“暴脾气。”莉莉说。

我感到毛骨悚然,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逃跑?”

“他的话就是法律。”玛乔丽说。

她们说这就是现在的孩子们存在的问题——竟然由着小孩子说了算。父亲的话就应该是法律。她们对自己的孩子都很严,结果个个都好好的。玛乔丽的儿子尿床的时候,她吓唬他说要用屠刀割掉他的小鸡鸡,从那以后孩子再也不尿床了。

她们说现在百分之九十的年轻女孩都喝酒,骂人,由着男人胡来。她们没有女儿,如果有,要是逮着她们那样,一定会打得她们皮开肉绽。她们说艾琳曾经穿着撕开裆的滑雪裤去打冰球,为了打完球在雪堆里干那事方便,里边什么都没穿,真是太可怕了。

我发现,玛乔丽和莉莉的话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她们指责别人喝酒、骂人,可是她们自己也这样;而且一个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一生不幸福的父亲究竟有什么好的?(我没看到的是,她们并不是一点都不幸福——那不可能,因为她们有自己的骄傲、做事方式和后果意识。)这么说来,大多数成年人的话都是站不住脚的。不管什么证据摆在面前,她们都能坚持自己的说法。这在当时会让我感到愤怒。这些女人的双手如此灵巧、能干——据我所知,除了取火鸡内脏,她们还擅长几十种其他的工作,并且和取内脏干得一样好,包括缝被子、织补衣物、刷油漆、裱糊墙面、揉面、栽秧苗——可是她们思考问题却这么草率、笨拙、令人愤怒,怎么会这样?

莉莉说丈夫要是喝了酒,她从来不让他靠近自己。玛乔丽说自从她有一次差点死于大出血,就再也不让丈夫靠近自己了,就是这样。莉莉马上说,丈夫只有喝了酒,才会尝试做点什么。我看得出来,不让丈夫靠近自己是个有关自尊的问题,但是很难相信“靠近”就是“做爱”的意思。她们的牙齿坏了,腹部下垂,脸色暗淡,满脸斑点,找她们做那件事好像很奇怪。我决定,还是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