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德列家族和弗莱明家族(第2/17页)

接下来就是拆礼物了。姨妈们给我们带来了坚果、枣泥布丁、牡蛎、橄榄,很多罐咖啡,还有送给我父亲的成品香烟。除了在温尼伯当老师的弗洛拉姨妈,其他几位姨妈也都抽烟。在那个时候,抽烟是世故的象征,但在达格利什,抽烟可能意味着放纵。姨妈们把抽烟当成一种既体面又奢侈的事情。

姨妈们带给我们的礼物还有长筒袜和围巾,送给我母亲一件薄纱上衣,送给我和妹妹两条硬挺挺的白色玻璃纱背心裙。(这在得梅因和费城也许是最时髦的款式,但在达格利什却是个错误,因为总有人问我们,怎么不把围裙脱掉。)最后拆开的是一盒五磅重的巧克力。在巧克力吃完、姨妈们离开很久之后,我们还保存着那个巧克力盒子。我们把它放在餐具柜的亚麻布抽屉里,想着在什么正式的场合,它们也许能派上用场,只是一直也没有这样的场合。那个盒子里仍然装满了放巧克力的深色瓦楞纸托。冬天,我有时候还会跑到冷冰冰的餐厅里去闻闻那些纸托,深吸一口那精致而奢华的气味。盒盖里面有一张图,我会再读一遍图上的介绍:榛仁巧克力、奶油牛轧巧克力、土耳其软糖巧克力、黄金太妃糖巧克力、薄荷奶油巧克力。

姨妈们睡在楼下的卧室里和前屋的沙发床上。如果夜里热,她们索性就把床垫拖到前廊上,甚至院子里。她们抓阄决定谁睡吊床,威妮弗雷德姨妈没有资格抓阄。夜已经很深了,你还能听到她们咯咯的笑声,让对方住嘴的“嘘”声,还有“那是什么?”的喊叫声。镇上的路灯照不到我们家,周围的黑暗和满天的繁星都让她们惊叹不已。

有一次,她们决定轮唱一首歌。

划,划,划小船,

随着溪水轻轻荡漾,

快乐,快乐,快乐,快乐,

人生如同梦一场。

姨妈们觉得达格利什不真实,于是开车去郊区,回来后兴致勃勃地说起那里行为怪异的店主,还为我们表演街上听来的一些趣事。每天早上,她们带来的咖啡都会让家里飘起陌生的、美式咖啡的香味。她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商量这一天该怎么玩。有人提议开车去乡下摘浆果,结果她们被划伤了,还热得够呛。威妮弗雷德姨妈甚至一度被多刺的树枝困住,动弹不了,不得不大声呼救。虽然如此,她们还是说玩得很尽兴。又有人提议带着我父亲的鱼竿去河边钓鱼。那天她们钓了一些岩鲈回来,但这种鱼我们一般是不要的。她们还组织过野餐,穿上旧衣服,戴上旧草帽,穿上我父亲的工装裤,互相拍照;还做过夹心蛋糕和半球形的沙拉,那沙拉像珠宝一样五颜六色,非常漂亮。

一天下午,姨妈们张罗了一场音乐会。艾丽斯姨妈唱了歌剧。她把我们的餐桌布揭下来,披在身上,又叫我去找些母鸡的鸡毛来,插在她头上。艾丽斯姨妈唱的是《印第安人的爱情呼唤》和《女人善变》。威妮弗雷德姨妈拿着一把从廉价杂货店买来的玩具喷水手枪,演了个银行劫匪。每个人都得演点什么,我和妹妹唱了两首歌:《德州黄玫瑰》和《荣耀颂》。母亲最出人意料,她穿上父亲的裤子为大家表演了倒立。

只要醒着,姨妈们每时每刻都互为演员和观众,有时候睡着了也不例外。弗洛拉姨妈爱说梦话,因为她在姐妹们中最淑女、最谨慎,其他几个姨妈就不睡觉,等她睡着了以后问她问题,尽量引她说出一些会让她尴尬的话。她们告诉弗洛拉姨妈,她在梦里骂人了,说她直挺挺地坐起来,责问:“为什么没有该死的粉笔?”

我最不喜欢弗洛拉姨妈了,因为她会随口给我们——我和妹妹——出心算题,想训练我们的思维。“如果走完七个街区需要七分钟,其中五个街区长度相同,另外两个街区的长度是前者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