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五章(第2/10页)

但对她来说,成长在一位一流的厄革里亚身边,而违逆了她的性需求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杜舍门夫人显露出审慎、克制、圆润优美的性格,而她性格的另一面则加倍不堪,至少和醉醺醺的厨娘一样粗鲁,且在表达方式上尖锐无数倍。她用来形容她爱人的语言——总是叫他“那个没教养的”或者“那个野兽”!——直接得让女孩内心发疼,就好像每两三个字就会让她心中的支撑全部散架。从牧师宅邸回家的路黑得让她迈不动步子。

她从来没听人说过杜舍门夫人的孩子后来怎样了。之后的一天,杜舍门夫人还是与平时一样温和、谨慎、镇定。关于这个话题,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在瓦伦汀·温诺普的心里布下了一道阴云——这好像一场谋杀案——她永远都不会回头看。在她蒙上了乌云的关于性方面混乱的思绪中飘着一丝疑虑:提金斯可能是她朋友的情人。这是最简单的类比。杜舍门夫人看上去是个聪明的人,提金斯也一样。但是杜舍门夫人是个肮脏的婊子……那么,提金斯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作为一个男人,他带着男性更强烈的性需求……她的头脑拒绝结束这一想法。

它所暗示的事实并不能与文森特·麦克马斯特的存在相抵消。在她看来,情人或者同志背叛他几乎是他的一种必需。他好像求之不得似的。另外,她有次对自己说,在有选择、有机会的情况下,怎么会有女人——天知道,机会可够多的——可以选择躺在提金斯那样了不起的男人的臂弯中,却选这么一片阴暗里的、干巴巴的树叶。她是这么看待这两个人的。而这模糊的想法立刻被巩固且满足了,在没多久以后,杜舍门夫人开始把“没教养的”或者“野兽”这些形容词用在提金斯身上——就是那些她曾经用来指代她所推断出的孩子父亲的形容词!

但在那之后,提金斯一定抛弃了杜舍门夫人。而且,如果他抛弃了杜舍门夫人,他的怀抱一定为她,瓦伦汀·温诺普,敞开!她觉得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光彩。但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这种感情无法抑制,而且,它的存在让她感到平静。然后,在战争来了以后,整个问题都消失了,在交火开始和同恋人无法避免的离别之间,她向自己心目中对他纯粹的肉体欲望妥协了。在当时那些恐怖的摧毁人的痛苦中,除了妥协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那些无休止的——永不休止的——关于苦难的思绪,无休止地想着她的恋人,同样,也很快要遭受苦难,这世界上已经无处藏身了。没有了!

她妥协了。她等着他开口说出那个字,或者向她投去一个让他们结合的眼神。她完了。贞洁,完啦!没啦!就像其他所有的一切一样!

爱情的肉体的那一面她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概念。以前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走进她所在的房间,或者只是据说他要到她们的村庄来,她就整天都嗡嗡地哼着歌,感到温热的小小暖流在她的皮肤上淌过。她在什么地方读到过,酒精可以把血流送到身体表面,产生一种温暖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喝过酒,或者喝到可以感受到这种效果的程度。但在她想象中,爱情就是这样作用于人体的——因此这件事应该永远停在这里!

但在后来的日子里,更强烈的骚动席卷了她。提金斯一接近就足以让她感到似乎整个人都被吸往他的方向,就好像站在高而可怖的顶峰的时候,你会无可避免地向它靠近。汹涌的血流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好像是尚未被发现或创造的引力勾起了这潮水。月亮也是这么勾起潮水的。

在那之前,一秒中的一点点,在他们驾车出行的那个长长的、温暖的夜晚,她就感到了这种冲动。现在,多年以后,无论是醒着,还是半梦半醒,她总是感受到它,这会驱使她下床来。她会整晚站在敞开的窗子前,直到世界亮起灰色的黎明,头顶的星星都变得苍白。这让她欣喜地躁动,这让她抽泣着发抖,像被刀刺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