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五章(第4/15页)

杜舍门夫人说:“我的天!这屋子里可不能说约翰·罗斯金一个字的坏话。”

温诺普小姐尖叫起来。

一个巨大的声音喊了起来,“这里走!这里走……女士们马上就来!”

说到杜舍门先生的助理牧师——他有三个助理牧师,因为他有三片高沼上的教区,几乎没有补贴,所以只有非常富有的神职人员才能承担得起——看起来他们都是非常高大的人,身材更像是职业拳击手,而不是牧师。所以每当黄昏的时候,杜舍门先生——他的体格也高大得不一般——同他的三个助手沿着马路走着的时候,任何作恶的坏蛋在雾中撞见他们,都会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霍斯利先生——首席助理牧师——嗓音还极其响亮。他喊四五个字,插一个“嘻嘻”,叫四五个字,再插一个“嘻嘻”。他的腕骨非常粗,从牧师袍袖口突出来。他长着一个巨大的喉结,一张大而瘦、骷髅一样毫无血色的脸,头发剪得很短,眼窝凹陷。一旦开口,就没人能让他停下,因为在他耳朵里,自己的声音就已经淹没了所有可能的插嘴形式。

这天早上,作为牧师府邸的一员,他将提金斯和麦克马斯特两位先生带进早餐室里。他们的马车驶到的时候,他正好在上台阶,他边领路,还边想说个故事。介绍,因此,并不,那么,成功……

“打围城战,女士们,嘻嘻!”他一会儿咆哮,一会儿咯咯笑,“我们现在生活在典型的围城战里……那什么……”看来,在前一晚,桑德巴奇先生和超过半打在蒙特比吃过饭的小伙子,都出门骑上摩托车,拿着一头装铅的手杖,在乡间小道上到处搜寻……找妇女参政权论者!在黑暗中碰上的每个女人都被他们拦下,用装铅手杖威胁,还要被盘问。整个乡下都群情激奋。

算上偶尔停下思考和重复的时间,这个故事用了很久才讲完。这给了提金斯和温诺普小姐一个互相盯着对方看的机会。温诺普小姐明显很害怕这个笨拙、长得很独特的大个子男人。既然,他又发现了她,还可能会把她交给警察。而在她想象中,警察正在寻找她和她朋友格尔蒂,或者叫威尔森小姐。她同时想象着,格尔蒂这时候在床上,在温诺普夫人的照料下。高尔夫球场上,在她看来,他很自然、很得体;而在这里,松垮垮的衣服和巨大的手,修剪到很短的头发的侧面那一片白发,还有看不出表情的脸,简直没有形状的五官,他很奇怪地让她觉得,他既属于这里,又像个局外人。他看起来和火腿、肉派、冻肉卷,甚至勉强和玫瑰都很相配。但那些透纳的画、带有艺术感的窗帘、杜舍门夫人摇摆的袍子、琥珀和头发里的玫瑰都与他极不相称。即使是齐本德尔式的椅子也几乎不配他。在犯罪的不安感和霍斯利教士的说话声中,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霍斯利教士正在说他的哈里斯粗花呢和她的裙子很相配,她很高兴她穿着一件干净的、奶油色丝衬衫,而不是一件棉质条纹粉色衬衫。

在这件事上,她是对的。

每一个男人都有两副头脑共同运作,互相制衡;因此情感抵抗理性,智力改正热情,第一印象比迅速的思考来得快一点,但只快一点。然而,第一印象总占点先入为主的偏见,即使安静的思考常常也得花大力气才能把它们抹去。

前一天晚上,提金斯稍微想了想这个年轻女人的事。坎皮恩将军把她作为“公开的情人[101]”指配给他。据说,他已经毁掉了自己,摧毁了家庭,把他妻子的钱花在她身上。这些都是谎言。另一方面,这些并非毫无可能。在合适的时间,如果有合适的女人,很可靠的男人也会做这样的事。天知道,他自己也可能被抓到干这样的事。但他为了一个几乎难以让人注意到的年轻女性毁掉自己,她还自称做过女仆,还穿着一件棉质粉红色衬衫……就算是无理无据的俱乐部八卦,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