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 五(第4/5页)

云水原本以为纸片上的人物必是小夜生父,但眼见缓缓步出屋外的竟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而且也没打听详情,便坚称愿收养稚女,似乎极为震惊。

总之,老夫将收养此稚女,愿立刻遣轿或马迎之。听闻百介语气如此坚决,云水表示自己应先归返,待与禅师商谈后再行联络。

犹记当日云水离去后,百介更是坐立难安。都活到这把年纪了,竟还接连数夜难以成眠。一想到又市对自己有所托付,心中自是兴奋莫名。送走那两位天狗后已过数十载,万万想不到事隔多年,自己竟然又和又市有了牵连,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局?又市究竟要让百介做些什么?

半个月后,和田智弁禅师亲自带着小夜来到生驹屋。看见这随禅师前来的小姑娘的模样, 百介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夜生得和阿银一模一样。惨遭杀害的阿蔺,想必就是阿银之女。而又市所写的那张纸片,原本应是为了阿蔺而写。至于阿蔺与又市是什么关系,根本无从得知,即便试图厘清,也注定是白费工夫。不过,倘若阿蔺真是阿银之女,和又市就多有牵连了。又市曾将记有百介住所的纸片交给阿银之女,以备有什么万一时有人可投靠,的确不无可能。

百介当场号啕大哭,并向智弁禅师陈述了一切缘由。听闻这番解释,禅师便将小夜托给了百介。从此,百介便在小夜相伴下过活,至今已有十三四年了。

为此,百介迁出店内小屋赴外结庵,过起了仅有两人的日子。他教授小夜读写,将之视为己出扶养。长得愈大,小夜的容貌也益发酷似阿银。不过小夜依然是小夜,而非阿银。但小夜毕竟是阿银曾活在这世上的证据。而对百介而言,与小夜一同生活,也是个证明自己与阿银、又市度过的那段时日绝非虚构想象、乃是千真万确的明证。

如今,相隔十数年。和田禅师再度造访百介。这些年里,双方虽曾数度书信往来,但百介一度也未与禅师照过面。百介一切依旧,可禅师的地位已是益发显赫,与其面会也变得益发困难。虽然身份制度业已废撤,但人人仍得在自己的世界里过活,而百介与和田智弁正是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故此禅师的突然造访着实让百介大吃一惊。听闻来访用意后,百介更是惊讶得无法自已。

禅师表示,业已寻获杀害小夜生母的嫌犯。起初,百介深感难以置信,但禅师却断言绝对错不了。消息乃得自一任职于新政府的下级官员,此人于幕府时代曾任萨摩的密探。据此人所言,杀害小夜之母阿蔺者,乃一与其同为萨摩密探者,名叫国枝喜左卫门。

所谓密探者,并非仅担任探子或奸细,有时也得充当执行暗杀的刺客。

不,或许他们干的根本称不上暗杀。在那年头,杀人有时根本是稀松平常的活儿。当然,当年杀人亦非合法,大多得以重罪论处。但也有不少人挟着自以为是的大义名分,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

不管是为了什么豪情壮志,杀人毕竟是法理难容的野蛮行为。不过,即便真有个有志之士,残杀山民之女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大义名分?

所言甚是,听完百介这番分析,禅师亦深表赞同,经过一番审思,复开口说道:

据传这喜左卫门不仅对女色异常执着,还有难抑冲动的怪癖。一旦燃起怒气,立刻变得失去理智。遇女抵抗,不仅挟蛮力淫之,还要胡乱挥刀伤之。向禅师吐露实情者,亦不知该如何制止同伴逸离常规的行为,心中满是烦恼沉痛。

果真确定是此人所为?百介问道。

“绝对无误。”禅师回答,“论时期、场所,俱属吻合,必能断言喜左卫门正是真凶。”

维新后,有不少萨摩藩和长州藩出身的藩士为新政府登用,其中亦不乏曾干过密探一类差事者,但据传喜左卫门执意辞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