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 五(第2/7页)

不过,这并非又市生性清心寡欲,或不擅长算计钱财使然。这诈术师每回都不忘收取相应的酬劳,绝不白费工夫,总记得要拿到自己该拿的。这群不法之徒,要比百介更了解钱财是何其重要。只是又市绝不干仅动张嘴便能挣钱的勾当。

只不过,这回的差事,看不出他是受谁所托,目的也让人无法参透。其实,若又市秉持的,果真是此等不法之徒罕见的助人为善之念,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虽然仍是诓骗,但若真能救人,那么说这类谎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不过,百介依然无法全盘相信又市这番解释。又市这人理应不至于为恶,虽不为恶,肚子里也不可能没在算计着什么。一如村众,百介也常为又市欺骗。

“可是深信不疑呢,”又市说道,“谁不愿相信?此处先前的惨状,先生应该也有耳闻吧?饥馑席卷了全国,不只北林藩,这一带的景况也相当悲惨。甚至连大坂街头都有饥民饿死。”

“就连大坂也无法幸免于难?”

“整个上方都是如此,”又市眼神沉痛地说道,“相较之下,江户可就幸运多了。通常不至于如此,但先前大坂一带可是成了让人不知如何才能活下去的炼狱。稻谷歉收、渔获匮乏,都可让人饿得生不如死。但在大坂一带,却仍有一小撮人过着好日子。”

“一小撮人,指的可是武士?”

“武士亦是其中一部分。这些家伙宣称为了收取将军下诏征收的回米而大肆搜购稻米,而平民百姓仅仅储存只足以填饱肚子的分量,便要被指控私藏黑米而投狱。生意人也忙着囤积稻米,漫天喊价,继续过奢华的日子。天下闹饥馑大家都晓得,这等人非但见死不救,还一味强取豪夺,这让百姓如何活下去?”

这些情况百介的确是略知一二。为政者对饥馑毫无因应政策,曾引起不少诟病抨击,甚至曾为幕府臣子的大盐平八郎也为此举旗造反,此事至今仍令人记忆犹新。

“本国越来越松散了,”又市说道,“高知那船手奉行所言果然不假。看来,本国政体即将土崩瓦解。较之为政者,平民百姓反而更能察知。此地栽种油菜籽、木绵,酿酒颇为盛行,这类东西均可上市销售,不管如何艰辛,百姓理应也能熬过去。不过,其他藩国也不是傻子,近日开始有仅限藩内专卖的物产,大坂市场上销售的货品因此减半。长此以往,若是继续依原本的法子做买卖,获利也会减半。就连百姓都不难察觉出商贸的道理已在改变。”

原来如此。这国家已是形将瓦解。外侧情况越是危急,内侧的健全更是与之形成强烈对比。

“人人内心均是惶恐不安。”

“因此深感应该有所信仰?”

又市并未点头,只是摸了摸脑袋。“正是这么回事。”这个假六部坐在设于木头地板正中央的地炉旁,一脸看似羞怯的神情。

“也请先生千万别让村民们知道,小的在江户是个名声响亮的诈术师,擅长诈术的不法之徒。否则好不容易灵验的法术,也要完全失灵了。”

“这我知道。”

一如往常。这回话也不能多说。

“他们可是深信不疑呢,”又市说道,“在此地,小的就是天行坊。还请先生务必助小的圆这个谎。”

“圆谎?”

先生会在此地滞留一阵子?又市问道。

“噢,的确有此打算。”

好不容易来到此地,若就这么折返,似乎有点奇怪。而且,也实在不好意思再回头叨扰一文字屋了。倘若此时返回一文字屋,应该只好打个招呼就回江户。毕竟百介已经无所事事地返回大坂,当了好一阵子食客了。

“此地虽无客栈,”又市继续说道,“不过,小的可与村长商量一下。村长的父亲对奇人特别感兴趣,只消告知先生是在江户对小的多有关照的戏作者,其父亲肯定乐意为先生提供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