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为何读书与如何读书(第3/7页)

要不然,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以渡过英吉利海峡,去和伏尔泰、狄德罗以及杜·德凡德夫人见一次面,然后回到英国,回到贝德福德夫人豪宅的所在地、后来蒲柏也在那里住过的特维肯南——这没办法,有些地名和人名总会重复出现!从那里,你可以到草莓山去,到华尔浦尔家里做客。华尔浦尔又会给我们介绍一大堆新朋友:我们有许多人家要拜访,有许多门铃要拉。只是,在华尔浦尔所爱的那个女人即贝里斯女士的门前,我们可能会停下来,因为——你看,萨克雷正朝我们走来!他是贝里斯女士的朋友。由此看来,我们只要从这个朋友到那个朋友,从这个花园到那个花园,从这个府邸到那个府邸,就等于从英国文学的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而这时,我们往往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老地方——只不过,我们还能分清现在这一刻和那永远逝去的往昔之间的区别。

我想,我们阅读传记和书信,可以将此作为一种方法。我们可以借此使许多往日的窗户里重新亮起灯火,由此看到那些早已死去的名人当初是怎样生活的。有时,甚至还可以这样设想:既然我们走到了他们身边,或许还会意外地发现他们的某些秘密。我们还可以取出他们所写的一部剧本或者一首诗来,当着他们的面读一读,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不同的效果。而且,这样做的话,势必还会引出其他一些问题。我们一定会问:作者的生活经历对他的写作到底有多大影响?把一部书的作者还原成生活中的某个人,这到底有多大的可靠性?我们还会问:既然语言是一种非常敏感的东西,非常容易受作者性格的影响,那么我们对于作者用语言在我们心中唤起同情或者反感,到底在何种程度上应该予以接受,在何种程度上应该加以拒绝?这些就是我们在阅读传记和书信时常常会出现在我们心中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只能自己去回答,因为它们纯属个人问题;要是听人摆布,接受所谓的「指导」,那不免有危险,因为别人说出来的,往往只是他自己的偏见。

当然,我们也可以抱着另一种目的来读这一类书——既不是为了理解文学,也不是为了了解名人,而是为了演练和提高自己的创造力。就在书架的右边,不是有一扇窗正打开着吗?那就放下书朝窗外看看,那才令人愉快哩!你看那些景物:小马驹在田野里蹦跳,一个农妇在水槽边静静地往水桶里装水,一头驴子仰着头发出一声声哀鸣。它们是无意识的、互不相干的,又是永远变动不定的,而正因为这样,它们才令人欢欣鼓舞。图书馆里的大部分书,不过就是这样的男人们、女人们和驴子们的生活的一种短暂记录罢了。任何文学,一旦过时,就会变成一大堆旧书,变成一种用老旧而陈腐的语言对业已消逝的时代和被人遗忘的世事所作的记录。然而,要是你有兴致埋头读这样的旧书,那里记录的人世生活的陈迹虽然已遭摈弃而且日见腐朽,有时也会使你感到震惊,甚至为之折服。也许只是一封书信——但它描绘出怎样的一幅图景啊!也许只是片言只语——但其中隐含着怎样的一种期待啊!有时,你会读到一篇完整的故事,写得首尾连贯、妙趣横生,好像出自某位大小说家之手。实际上,它很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戏子——泰特·威尔金森写的一篇回忆录,讲的是他和琼斯上尉的一段奇特经历;也可能,讲的是威灵顿公爵麾下的一个年轻中尉,他怎样爱上了里斯本的一个漂亮姑娘;或者,讲到玛丽亚·艾伦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唉声叹气,说她当初要是听从伯尔内博士的忠告和里希先生一起私奔就好了。所有这些东西,也许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完全可以弃置不顾,但是当窗外的小马驹在田野里蹦跳、一个农妇在水槽边静静地往水桶里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