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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靠在枕头上,因为讲话费劲而累坏了。雷蒙替我拿了把塑料椅过来,也替自己拿了一把。

“你感觉怎样,汤姆先生?”雷蒙问他,“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叫我塞米就好,小子——不用那么拘谨。我的状况还不错,谢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过,你和你老婆救了我的命,这点毫无疑问。”

感觉雷蒙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往前凑去。

“汤姆先生。”我说。

他挑起眉毛,然后用令人不安的方式上下耸眉。“塞米。”我改口,他对我点点头。

“我恐怕必须澄清几项误会。”我说,“首先,我们没救你的命,是救护车服务的功劳,救护人员虽然有点粗鲁,但也做了必要的措施,送你到医院的路上也先稳定了你的状况。还有医院的医疗团队,包括麻醉师以及给你的臀部做手术的骨科医生,以及很多专业的医护人员,在你术后照顾你——如果有人救了你,是他们。我和雷蒙只是寻求救援,陪在你身边,直到国民保健署扛起责任。”

“啊,没错,上帝保佑国民保健署。”雷蒙无礼地打了岔。我用最严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再者,”我说了下去,“我应该赶紧澄清,我和雷蒙只是同事,绝对没有婚姻关系。”我用力盯着塞米,确保他弄清楚这点。塞米和雷蒙面面相觑,大家陷入一阵微微尴尬的沉默,雷蒙在椅子上往前挪。

“所以,呃,你住哪里啊,塞米?你出事那天,原本打算要做什么?”他问。

塞米对他微笑。

“我是当地人——土生土长。”他说,“我固定在星期五到店里买点杂货。没错,那天早上本来就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可是我以为只是心绞痛,谁想到最后会住进医院来!”

他从怀里的大袋子里拿了几颗太妃糖,然后要请我们吃。雷蒙拿了一颗,我婉拒了。想到软糖被塞米胯下的体温烘暖了(虽然还隔着法兰绒睡衣和毯子),就让人反感。

塞米和雷蒙吃东西都会出声。他们用力嚼糖的时候,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注意到手看起来虽然红肿,近乎晒伤,但我很高兴酒精凝胶除去了潜伏在医院四处的——还有我手上想必原本就有的——细菌。

“你们两个呢——今天老远跑过来的吗?”塞米问,“我是说,分开过来。”他看着我,连忙补充。

“我住南区。”雷蒙说,“艾莉诺住……你在西区,是吗?”我点点头,不想把自己的居住地点讲得太明确。塞米问起工作时,雷蒙负责告诉他,我只要旁观就满足了。塞米看起来蛮脆弱的,在公共场所穿睡衣的人常有这种状况,可是他比我原本想的还年轻——我猜他不超过七十岁——眼眸是非常深的蓝色。

“我对平面设计完全没概念。”塞米说,“听起来很新潮。我以前是当邮差的,不过我在对的时机离开了,只要我谨慎点就能靠着退休金活下去。现在事情全都变了——我很高兴自己已经不在那行了,他们都乱搞一通。在我那个年代啊,那可是正正当当的公共服务啊……”

雷蒙点点头。“没错。”他说,“记得以前出门的时候,都要先去拿邮件,午餐时间也会送件,对吧?现在邮件都是在下午过半才送来的,如果会来的话……”

我不得不承认,我觉得这段关于邮局的闲聊蛮无趣的。

“你可能会住院多久,塞米?”我说,“我之所以这样问,只是因为病人住院越久,术后感染的概率就随之增加——肠胃炎啦,金黄色葡萄球菌啦,艰难梭状芽孢杆菌——”

雷蒙再次打断我。“唉。”他说,“我敢说医院伙食很差吧,嗯,塞米?”

塞米笑了。“没错,小子。”他说,“你应该看看他们今天午餐拿什么来的,应该是爱尔兰炖菜……可是看起来更像狗食,闻起来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