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4/5页)

我用力咽咽口水,突然觉得难以开口。“那么,我这周晚点再过来,我会带吃的来。”我终于开口,“我保证。”塞米点点头。

“那就再见喽,老大。”雷蒙说,把肉乎乎的手搭在塞米肩上,“很快见喽,嗯?”

我们走出病房时,塞米对我们挥手。我们绕过转角、迈向电梯时,他依然面带笑容挥着手。

走出医院以前,我们都没说话。

“真是可爱的家伙,嗯?”雷蒙说。这句有点多此一举。

我点点头,试着留住塞米包住我手心的感觉,舒适安全,还有他眼神里的和善温暖。让我惊慌的是,我发现有滴在眼里形成的泪水,我赶在泪水溅出来以前,转过身抹掉。烦人的是,通常最缺乏观察力的男人雷蒙竟然注意到了。

“艾莉诺,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要做什么?”雷蒙柔声问。我看看手表,快四点了。

“我想我就回家,也许看一下书吧。”我说,“晚点有个广播节目,就是听众会写信过去,要求重播他们当周喜欢的节目片段,通常很有意思。”

我也在想,我可能再买些伏特加,半瓶就好,把剩下的那些补满。我渴望喝伏特加时那种短暂尖锐的感受——那是一种悲伤灼烧的感受——接着,最幸福的地方就是,毫无感觉。我看到塞米报纸上的日期,其实今天是我生日。真烦,我忘了问护士她的黄蜂袜子是在哪儿买的——要不然就可以买来送给自己当礼物。我决定买点小苍兰送自己,我一直很爱它们淡雅的香气跟柔和的色调——它们有种低调的亮度,美过俗丽的向日葵及老派的玫瑰。

雷蒙正看着我。“我现在要去我妈家了。”他说。

我点点头,擤擤鼻子,拉上外套拉链,准备踏上归途。

“听着——你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去?”雷蒙说,我正转向大门。

我立刻涌现的念头是,想都别想。

“我大部分的星期日都会过去。”他说下去,“她不大出门——我确定她看到新面孔会很高兴的。”

“即使像我这样的面孔?”我说。我无法想象任何人——不管是第一次或第一千零一次见面——会因看见我的脸得到任何乐趣。雷蒙不理我,开始在口袋里翻找。

他又点燃一根烟,我想了想他的提议。我还是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买伏特加和生日花束,看看别人家里的模样,搞不好会蛮有趣的。我试着回想自己最后一次到别人家的情景。两三年前,我站在楼下邻居公寓的玄关那里,拿我代为签收的包裹过来。那个地方有浓重的洋葱味,角落里有个丑陋的立灯。更早几年,公司有个接待员在自家公寓开派对,邀请所有的女同事去。那个公寓很美,是传统的住家,有桃花心木及彩绘玻璃,还有精致的飞檐。不过,那场“派对”只是个借口,是种谋略,重点是要制造机会,卖性爱玩具给我们。那个景象还真是不堪,十七个醉醺醺的女人比较形形色色、大到吓人的按摩棒的性能如何。我喝了一杯温热的灰皮诺葡萄酒,回避主人的一个表亲对我私生活的无礼探问,十分钟过后就离开了。

酒神节和酒神式狂欢,我对这样的概念当然很熟悉,可是女人会花一整晚一起喝酒、买这种东西,还把这件事当“娱乐”,我觉得太诡异了。情人之间的性爱结合应该是神圣且私密的事,不应该是对着一堆可食用内衣裤,和一群陌生人讨论的话题。我和那个歌手一起度过首夜时,我们身体的结合会反映我们心灵与灵魂的结合。他的独特、他腋窝闪现的深色汗毛、他锁骨的小骨块、他手肘弯处的血的气息,以及他温热嘴唇的柔软。他会拥我入怀,然后……

“嗯,艾莉诺,哈啰,我刚刚在说……如果你要去我妈家的话,现在就要去搭公交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