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贺拉斯书[1](第3/15页)

[6]和兹比格涅夫·齐布尔斯基[7]的合体。但奥维德的模样无法想象,尽管他活得比你们大家都长。呜呼,只可惜在他生活过的地方,人们不塑雕像。也不镶马赛克画。也不会为了壁画费神。如果在你钟爱的奥古斯都将他赶出罗马之前,有他的任何雕塑画像问世的话,那么它们无疑会被毁掉。为了不伤害那些极度敏感的人。后来,唉,后来,哪怕是一块大理石板也行啊。就像我们在北西徐亚(你们叫它许珀耳玻瑞亚)常说的那样,纸可以经受一切,而在你们那个时代,大理石就是一种纸。

你觉得我语无伦次,但我只是试图再现我昨夜的思绪,这思绪将我带到了地图上一个非同寻常的地点。这趟旅程自然有些弯路,不过也不太曲折。因为无论如何我一直想着你们四人,尤其是奥维德。想着普布利乌斯·奥维德·那索[8]。并不是因为他让我感到特别亲近。无论我的处境有时在某些旁观者看来与他多么相似,我反正写不出《变形记》。此外,在此地的二十二年也比不上在萨尔马提亚的十年。更不用说,我还看到了我的第三罗马[9]的毁灭。我有虚荣心,但它是有界线的。如今年龄的手将这道界线画得比从前更加醒目了。但即便当我还是个傻小子,被从家里赶到北极圈去的时候[10],我也从未幻想将自己与他相提并论。尽管我的帝国当时看上去的确像是万古长青的,而且你也可以整个冬天都在我们那里许多三角洲的冰面上散步。[11]

不,我始终想象不出那索的面容。有时我能看到由詹姆斯·梅森[12]扮演的他,褐色的眼睛满含着悲伤和狡黠;不过,另一些时候,我看到的却是保罗·纽曼[13]那像冬天一样的冷峻眼神。但是,话说回来,那索是个变化多端的家伙,两面神伊阿诺斯无疑指挥过他的竖琴。你们两人合得来吗,还是年龄差距过大?毕竟相差二十二岁。你应该认识他,至少通过梅塞纳斯[14]认识了他。或者你认为他过于轻浮,早就预见了他的未来?你们相互抱有敌意吗?他或许认为你是可笑的保皇派,保守得近乎怪异,以那种靠白手起家闯出一片天地的人特有的方式。对于你来说他则是个叛逆青年,一位一生下来便拥有特权的贵族,如此等等。不像你以及由安东尼·珀金斯[15]扮演的维吉尔,你们实际上都是工人阶级的儿子,相互之间也仅相差五岁。或者我这是卡尔·马克思的书读得太多了,电影看得太多了,是吗,贺拉斯?或许是的。不过请等一等,还有一点。这里还有弗洛伊德博士,因为如果不经过这位好老头的过滤,那还叫什么梦的解析呢?因为我前面提及的那组列车似的思绪将我带往的目的地正是那位老朋友——我的潜意识,而且车速飞快。

无论如何,那索比你们两人都更伟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当然,他在格律上要单调一些,但维吉尔亦如此。普罗佩提乌斯也是这样,尽管他情感热烈。无论如何,我的拉丁语糟糕透顶,因此我只能读你们作品的俄文译本。在传达你的哀歌诗体方面,俄文要比我此刻写信时所用的这门语言更为可信,虽然后一种语言的字母你看着更眼熟一些。后一种语言无法驾驭长短短格。长短短格是你的强项。更确切地说,是拉丁语的强项。你的《歌集》当然就是这一诗体的典范。因此,我只能根据诗句中想象力的品质来判断高下了。(你可以凭这一点作自我辩护,如果你真需要为自己辩护的话。)而在想象力方面,那索高于你们所有人。

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你们的面容,尤其是他的面容,即便是在梦中。这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不是吗,那些你认为自己了若指掌的人,你却对他们的相貌一无所知。因为,最能揭示一个人真面貌的就是他对抑扬格和扬抑格的使用。因此,一个人如果从不使用格律,他便是一本始终没被打开的书,即便你认得出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约翰·克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