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15页)

 

“不——别走。
这一次别再去跟别人说了。
跟我说吧,只要是心里的东西。”
‘Don't — don't go.
Don't carry it to someone else this time.
Tell me about it if it's something human.’

 

在我看来,这里的最后一行是全诗中最令人震惊、最富悲剧感的一句。它实际上意味着女主人公的最终胜利,也就是前面提到的解释者在理性上的投降。这一句虽然语气通俗,却将她的精神活动提升到了一个超自然的状态,并藉此使无限(孩子的死亡使她意识到了无限)成了他的竞争对手。他无力与之竞争,因为她已经接近这种无限,她被无限所吸引,与无限进行交流,在他的眼里,这一切又被整个围绕异性的神话所强化,被他对另一种选择将带来何种结果的认知所强化——到了这个时候,她已将这样的认知深深地铭刻在了他心里。若继续保持理性,他就会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失去她。这是一个刺耳的、近乎歇斯底里的诗行,它道出了男人的局限,并在刹那之间将整个谈话带入一个女主人公最为擅长的视觉高度,而这样的高度或许正是女主人公所追寻的。但是,这只是在刹那之间。他无法在这一高度上继续下去,只好借助于乞求:

 

“让我分担你的痛苦。我与其他人
没什么两样,可你却站在那里,
离我远远的。给我一个机会。
我觉得,你也稍稍过分了一点。
是什么使你老是想不开呢?
一个母亲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就永远痛苦——即使在爱情面前?
你认为这样才是对他的怀念——”
“Let me into your grief. I'm not so much
Unlike other folks as your standing there
Apart would make me out. Give me my chance.
I do think, though, you overdo it a little.
What was it brought you up to think it the thing
To take your motherloss of a first child
So inconsolably — in the face of love.
You'd think his memory might be satisfied —”

 

他跌落下来,确切地说,是从“跟我说吧,只要是心里的东西”(Tell me about it if it's something human.)一句中歇斯底里的高度上跌落了下来。然而,这一跌落,这一沿着韵律上的下行阶梯而实现的心理下降却使他恢复了理性,重新拾起了伴随理性的所有限定语。这也使他相当接近事情的本质,即她对“一个母亲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就永远痛苦”(motherloss of a first child/So inconsolably);他还再次引入这个包罗万象的爱情概念,这一次有些令人信服,虽然依旧带有一种修辞上的华丽:“即使在爱情面前”(in the face of love)。“爱情”(love)一词破坏了情感的真实,将这种情感降低为一种功利主义的要求,即一种战胜悲剧的手段。然而,战胜悲剧会使得男女主人公的形象不再是悲剧的牺牲者。这一点——再加上对阐释者试图降低其阐释高度的怨恨——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即女主人公在“你认为这样才是对他的怀念——”(You'd think his memory might be satisfied —)之后插入了“你在嘲笑我!”(There you go sneering now!)这样一句话。这是迦拉忒亚的自卫,她在保护自己,不让他用刻刀继续破坏她业已获得的面部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