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5页)

不游街的时候她被隔离在队部西头的一间办公室里,绐她一盆水,让她刷那些破鞋,没人看着,也不让她回家。她不识字,不会写交代材料,刷完了鞋就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傻坐着。

这天晚上,老王过来了,手里捏了张纸,铺在桌上,很严肃地让高进一步交代“军妓”的细节,高就交代日本兵用小刀片将她的身体划得一道道,没有好地方了,让她烂了几个月。

老王问,光划身上,就没弄你的下边?

高说弄了。

老王想知道是怎样“弄了”。

高就给老王讲怎样“弄了”,听得老王眼睛发直,嘴张多大,一再强调“再详细些,再详细”……

高就“再详细些”,讲着讲着高看到老王的“家伙”硬硬地支起来了,喘气也不匀了,那张“记录”的纸一个字没写,早已飞到了桌底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靠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并排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了。

老王在高的耳边说,日本男人的“那个”和中国人的有没有不同?

高说她根本没见过日本男人的“那个”。

老王说,怎么可能,你刚才不是还说日本人把他的鸡巴往你的嘴里塞嘛。高说,我闭着眼呢。

老王说,你看看我的“这个”比日本人的怎么样?说着,老王拽过高的手,将它塞进自己的裤裆。

老王问,怎么样?

高说,也没什么不一样。

老王说,你看看这个一样不一样。

说着老王将高压倒在床上,抬手关了灯……

那晚,老王将高干了三次,三次都没尽兴。

队部的院落,秋凉如水,漫起了薄薄的雾。

老万再没露过面,初时还有人看见他在自家的门口坐着,后来也不知所终了。

“文革”时候,失踪一个人是常事,值不得大惊小怪。

高如何到了南大地,如何又进入了张家,成为了张高氏,成为了张大用等六个孩子的妈,她自己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文革”后数年,她儿乎是在流浪中度过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飘泊不定的生活,哪甲都不是她的家,哪里都是她的家。有时,恍惚中的她又很清楚,她知道自己要到一个叫做尚村的地方去,她要到那里报到,那里有人在等她,一直在等着她……

张大用的父亲张景福,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人,三个儿子仨闺女都不是善茬,人称“三英三秀”,没人敢惹。家里人多,吃饭的嘴多,各个都如狼似虎,日子过得很艰难。张大用的亲生母亲是被他爹活活打死的,是因为那女人忌妒,爱唠叨,不能容忍张景福在外面时不常地换女人。

张大用们的妈心口挨了张景福一脚,窝在门后头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过去了。她的儿女们对母亲的走也未显出怎样的悲哀,只是没出一个礼拜,与父亲相好的女人便被剥得精光,嘴里塞着脏布,高高地吊在村中央的槐树上。严冬天气,那女人浑身冻得青紫,从树上摘下来时只剩了一口气。没人说得出是谁干的,连当事者也说不出。

“三英三秀”将这个活做得滴水不漏。

张景福成了老光棍,也再没有女人敢近他的身。

这时候,高走进了张家。儿女们对这个迷迷糊糊的女人采取了暂时不管不问的政策,但他们绝不承认她就是“妈”。他们让她住在牲口棚里,白天干活,晚上只有张景福“用”她的时候才临时调进屋里。对张景福来说,她只是个泄欲的工具,对孩子们来说,她是个廉价的劳力。包括张景福在内,谁都可以打她,谁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支使她。高为他们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在张家的几年中,没有一个孩子叫过她一声“妈”。

高的脑子越发混沌,她有收集破鞋的嗜好,捡来了,洗干净,挂在脖子上为这个,她着实挨了张家不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