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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间,把湿衣服丢到地上,爬上了床。我伸手摸了摸身边聿明的位置,蜷起身体睡着了。

我醒来时,包在渔民雨衣里的湿衣服不见了。回来后我把衣服丢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一定是我睡着时素莉拿走了。她和家里的其他人大概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着等我穿好衣服下楼。夜里突然冒出来的湿衣服和一件奇怪的雨衣,素莉不可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这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我觉得饿了。刚走进厨房,阿桂立刻起身迎了过来,素莉也从外面跑进厨房。纱门砰的一声在素莉身后撞上,她腰间还粘着一些肥皂泡。祥妹背着阿州跟在后面,阿梅牵着祥妹的裙角。

“对不起,少奶奶。”素莉说,“您的衣服湿透了,衣服上的水从地毯一直渗到下面的木地板。”她是在解释我睡觉时她拿走了湿衣服,同时也表达了她的疑惑,暗含着对我的责备。

我听出了素莉话里的意思,想皱起眉头表示不快。可我还沉浸在昨夜快乐和痛苦交织的情绪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大笑,口水和眼泪都笑了出来。我笑得弯下腰,用手捂着脸。

“怎么了,少奶奶?怎么回事?”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我像个心里藏不住秘密的女学生,忍不住说道,“我去和聿明相会了。”

素莉拍了一下满是肥皂泡的手,“他在这里?”

“不在这里。他派人来接我的。”

“您去哪里了?”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一个甜蜜的秘密。其实告诉她们我和聿明的幽会地点也不会有什么后果。聿明现在大概已经在几公里之外了。可我不想说出那艘帆船的事,说不定我们下次还会在船上见面。

“他还好吗?”阿桂问。

“谁还好吗?你们吵吵闹闹地在干什么?”

“哦,婆婆。我本想第一个就告诉您,可这些坏家伙逼我说了出来。昨天夜里我去见聿明了。”

婆婆开始咳嗽起来,阿桂赶紧过去帮她摩挲后背。

“他问起了您,婆婆。他让我发誓,对您一定要百依百顺,像他那样爱护您、照顾您。”

婆婆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她用手帕擦着眼角问我,“他好吗?瘦了没有?”

“他还是老样子。”我撒了个谎。我告诉婆婆,聿明要去游击战训练营学习。我察觉到婆婆眼中的不快,赶紧解释说,去见聿明的路很难走。婆婆并不害怕黑暗,也能沿着山间的小道爬上去,可她容易晕船,于是我仔细描述了那艘小船和海上掀起的风浪。

“还好是你去,不是我。”她拉出两张凳子,“阿桂,去帮少奶奶泡茶,做早餐。”

我没办法安静坐下来,我开心得想跳舞。“爸爸想要见你。”我把阿州抛向空中,他咯咯地笑着。我抱着他又抛了一次,然后双手托着阿州原地旋转起来,所有人立刻开始朝我大喊,孩子太重了,我会伤到自己,小心锅子和菜刀。阿梅也要转,于是我抱起她开始旋转,她双腿夹住我的腰,头发像柔软的羽毛般随风飞舞。

当天和第二天的夜里,我梦见了聿明、梦见了战场和游击斗争。在梦里,我和聿明率领一支游击队袭击了日本人运送部队和物资的火车。我们派人炸毁了铁轨,炸药用光后,我们拔掉固定弯道的铁钉。在梦里,我和聿明并肩站在山坡上,注视着敌人满载士兵、武器和物资的火车渐渐驶近。火车头开始转弯时,我们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一个火车轮哐当一声掉下铁轨,接着一节节车厢轰然倒下,山谷里回荡着来自地狱般的巨响。

白天,我抛开街头剧的撰稿任务,虽然这是正事。我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雾气变成淋漓的细雨,盯着排水沟里流淌的水流,想象着屡战屡胜的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