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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喝了一壶茶,师奶也出来一起叙话。我起身告辞时,她拉着我的手,“知道吗,孩子?”她说,“你仍是他的得意门生。”

“先生也是我的益友。”

魏先生在门口等我,中式长袍外罩着一件西式粗花呢外套。“我送你到巷口。”他说。

我们走了没几步,便被接二连三的猛烈爆炸声震住了。我们跑回他家,站在窗前,看见巨大的焰云冲向天际,屿仔尾炮台上的天空弥漫着黑烟火焰。

海军临时军火库被彻底摧毁了,魏老师重新陪着我走向巷口。

“我感到自己好像坠入了山谷。”我说,“每一次都以为已经触底,却又摔一个跟头,跌落得更深。”

他点点头,“安丽,你还记得小时候,大概四岁左右的事吗?你和父母去爬日光岩,我们在中途遇到。我当时和堂妹在一起。”

“捏我脸的那个阿姨。”

“没错。你就是因此摔倒的。她朝你跑,闹着要掐你的胖脸蛋儿,你后退的时候被观景区的一排石标绊倒了。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想起那天的事。一开始我以为你不过是在石头后面摔了个屁股蹲儿,就站着没动。我看到你父亲伸手去拉你,听见你母亲的声音,抓住她,她这样喊。我想肯定有人抓住你了,可你却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我仍然以为你只是摔了个跟头,不想你却一路跌滚下去。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个跟头,而且老指望那是最后一个。我反应多慢啊!”

“不,老师。您第一个到我身边,我记得的。”

“我本该更快些的。”

“是您翻过堤岸,把我带回父亲身边。”

他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说,“人们对后果的估计总是过于乐观。”


1 《溪晚凉》李贺: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去留碧空。玉烟青湿白如幢,银湾晓转流天东。溪汀眠鹭梦征鸿,轻涟不语细游溶。层岫回岑复叠龙,苦篁对客吟歌筒。——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