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2/2页)

不久,与宗助之间相隔一人的男人站起来,起身走向内院。过了没多久,后面传来一声大喊。不过因为距离很远,喊声还不至于强烈到让宗助的耳膜感到震撼。但那喊声确实是使出全身力气发出来的,而且声音里充满了那个男人的咽喉所发出的特殊音色。等到宗助身边的男人起身时,宗助觉得越来越坐不住了。“终于快要轮到自己了。”这个念头已完全掌控了宗助。

上次师父交给宗助思考的公案题,他已准备好一份属于自己的答案,但那答案实在肤浅得拿不出手。不过宗助认为,既然已经到了室中(1) ,总不能不提出一些见地吧,所以就把自己原本条理不通的看法,故意弄成一副理论周全的模样,打算先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再说。但他做梦也不曾奢望,光凭这种浅薄的答案就能侥幸过关。当然,他更没有丝毫欺瞒师父的想法。宗助这时的心情变得有点严肃。一想到自己不得不拿这种随便乱想出来犹如画饼的假货去蒙骗师父,他就对自己的虚有其表感到可耻。

宗助跟其他人一样敲了钟。但他敲响钟声的同时,心里却很明白,自己并没有拿起木槌的资格,也对自己耍猴戏一般地模仿别人感到厌恶。

宗助怀着低人一等的畏惧走出房间,踏上寒冷的走廊。长廊向前延伸,右侧的房间全都黑漆漆的,转了两个弯之后,走廊尽头有一扇纸门,纸上映着灯影。宗助走到门槛前停下脚步。

若是依照惯例,弟子进入室内之前得向师父行三拜之礼。跪拜方式就跟平时见面行礼一样,先把脑袋贴向榻榻米,同时两个手掌向上打开,并把手掌移到脑袋的左右两边,有点像捧着什么东西移到耳边似的。宗助在门槛前跪下,按照规定开始行礼。

不料,房里却传来一声招呼:“拜一次就够了。”宗助听了,便省去后面两拜,走进屋子。室内闪耀着暗淡的灯光,这种光线之下,不论书的字体多大都无法看清。宗助回顾着自己过往的经验,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夜读。当然啦,要是跟月光比起来,这种灯光还是比较亮的,而且灯色也不像月光那么苍白,是一种会让人陷入朦胧的灯光。

就在这片静谧又模糊的灯光下,宗助看到宜道嘴里所谓的师父,就坐在距自己一两米之外的位置。师父的脸仍像雕塑一般静止不动,脸色像红铜似的黑中带红,全身裹在一件既像柿黄色又像茶褐色的袈裟下,全身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露在外面,两手两脚都看不见。师父的脖颈之上飘逸着一种永恒不变的严肃气氛,令人由衷愿意与他亲近。师父的脑袋上面,则是一根头发也看不到。

宗助全身无力地跪在师父面前,只用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解答交代完毕。

“答案应该要更能抓住精髓才行。”师父当即做出结论,“像你这种回答,只要稍微读过几天书的人都能说出来。”

宗助像一只丧家之犬似的退出房间。这时,一阵震耳的钟声从他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