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现在这里没人喜欢卡(第3/11页)

“要是找不到这些诗的话,你怎么写这本书呢?”他友好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在电视台的档案室里应该能找到一首吧。”

“我们晚上找找看,不过一个早上你都在卡尔斯的大街上转悠来转悠去,也许你是想写本关于我们的小说吧。”

“我去的都是卡在诗里提到的地方。”我说。

“可从你的脸上我可以看得出,你想表达的是我们有多么贫穷,我们和你的读者有多么不同。我不希望你把我写进这样的小说里。”

“为什么?”

“因为你都不了解我!就算你能把我写得很真实,你的那些西方读者也会因为同情我的贫穷,而忽视了我的生活。比如说,我正在写一部伊斯兰科幻小说,可他们只会觉得我这样做很可笑。我不想成为他们鄙视、耻笑和怜悯的对象。”

“那好吧。”

“我知道你很难过,”法泽尔说,“我这么说你可别见怪。你是个好人,你的朋友也是个好人,可能他也想爱我们,可他后来做的事情太恶劣了。”

因为“神蓝”被杀法泽尔才能够和卡迪菲结婚,可他现在提起卡出卖“神蓝”的时候就好像卡出卖的是他自己一样。我没有吭声,尽管我觉得他这样说有点不太仗义。

“你怎么能证明是卡出卖了‘神蓝’呢?”过了好一阵子我才问他。

“整个卡尔斯都知道这件事。”法泽尔既没有指责卡,也没有怪罪我,他的声音很温柔,几乎都有点怜悯的味道了。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奈吉甫。我告诉他,我随时准备拜读他的科幻小说,因为他曾问过我能不能看看他写的东西,但他又表示不能把他写的东西给我,他希望我和他一起看。后来的几个晚上,我们坐在他和卡迪菲平时吃饭看电视的桌子旁边,一起静静地欣赏这部四年前由奈吉甫构思、现在由他执笔的科幻小说的头五十页。

“怎么样,写得还行吗?”法泽尔像是道歉似的只问了一次,“要是你看不下去的话,咱们就别看了。”

“不,挺好的。”我一边兴致盎然地看着,一边说道。

后来当我们一起走在白雪皑皑的卡泽姆卡拉贝奇尔大街上的时候,我再次诚恳地告诉他,小说写得不错。

“也许你是为了逗我开心才这样说的,”法泽尔幸福地说道,“不过,你已经帮了我的忙了。我也想帮你一个忙。要是你想写小说的话,你可以把我也写进去,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要直接对你的读者说句话。”

“说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等我想到的时候,要是你还在卡尔斯的话,我就告诉你。”

我们约好傍晚时分在边境卡尔斯电视台见面,然后便分手了。当法泽尔往“阿伊登照相馆”跑去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有几分像奈吉甫?就像他对卡所说的那样,他还能在他的体内感觉到奈吉甫的存在吗?他还能听到奈吉甫的多少声音?

早上当我在卡尔斯的大街上转悠的时候,当我坐在相同的茶馆里找曾经和卡聊过的人聊天的时候,我常常会把自己当成卡。我早早地就坐在了“幸运兄弟”茶馆里,卡曾在这里写下了《全人类和星辰》一诗,和他一样我也想像着自己在宇宙里处于什么位置。在卡尔帕拉斯旅馆前台工作的贾维特说我拿钥匙的时候“完全和卡先生一样”,总是急匆匆的。当我转悠到一条小巷子里的时候,一个杂货店老板把我叫进去,问我“您是从伊斯坦布尔来的作家吗”,他说四年前报纸上有关他女儿苔丝丽梅自杀的新闻不属实,希望我能帮助澄清一下。他对我和对卡一样,也请我喝了瓶可乐。这些有几分是巧合,又有几分是我设计的呢?当我发现自己正走在巴伊塔尔哈奈大街上的时候,我看了看萨德亭教长修道院的窗户,为了体会一下卡走进修道院时的感受,我还专门爬上了穆赫塔尔在诗中提到的那段很陡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