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最初印象(第4/9页)

“我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这是另一家黑酒店。”

“怎么会是另一家呢!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会尽可能给你带来够多的证人……”

“噢,你会带他们来!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当然知道,我在这里还揍过你,我也没有夸过口!你不要在这里吹牛,否则……”

“你打过我?要打我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生呢!打过我的人现在都躺在地底下!”

“你这个瘟神流氓!”

“西伯利亚的麻风病会把你吞食掉的,你烂去吧!”

“当心!土耳其军刀会把你的狗头砍掉的!”

他们互相对骂起来。咒骂声像雨点一样密集。

“好了,好了,好了!要打起来了!”四周的囚犯呼喊起来。“不知道在外面如何生活,倒高兴到这里来吃面包……”

他们很快就被大家隔离开来。让他们用舌头打架,越多越好,这是允许的。这对大家来说是一种乐趣和消遣。但是不能拳脚相向,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拳打脚踢。一旦发生斗殴,就得报告少校典狱长。少校就会派人调查,或者亲自跑来。总之,那样就一切都坏了。因此,动手打架是不允许的。即使是吵架双方的诅咒也是为了更多的乐趣,作为辞令练习。他们经常欺骗自己,一开始他们激动起来,凶狠得不可开交……你以为他们马上会揪打起来,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要他们的争吵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立即收场。第一次确实使我感到很惊讶。我把这里囚犯之间最常见的谈话列举出来是有目的的。我无法想象人们能用互相侮辱的方式来寻求愉悦,寻找娱乐!

但是,我们绝不能忘记满足虚荣心。一个辩论家知道如何艺术性地侮辱人还能被大家尊重。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像一个演员那样接受大家的掌声。

即使在昨天晚上,我就注意到,有人一直在斜着眼看我。

我捕捉到几双阴暗的眼神。有几个囚犯围在我身边,可能他们怀疑我带了钱来。其他犯人一走,他们立即开始摇头摆尾,拍马奉承,教我怎么穿那副新的铁杆脚镣,他们给我弄了个带锁的小箱,这当然是我花钱买的。我把监狱发的东西和自己带来的几件内衣锁在箱里。可是第二天,他们就把我箱里的东西全偷走了,拿去换了酒喝个烂醉。后来,他们其中一个成了我的好朋友,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不停地掠夺我的东西。他这么做几乎不感到尴尬,完全是无意识地,仿佛这是他的一种责任。因此你对他生气也是没用的。

顺带一提,这些囚犯告诉我可以买一把茶壶,自己煮茶喝。这是个不坏的主意,他们租了一个茶壶给我。同时,他们推荐一个人帮我做饭,一个月三十戈比,如果我希望能吃到合自己口味的饭菜,他会根据我的需要帮我做饭……当然,他们也向我借了钱,我到达监狱的那天,他们就向我问过三次。

在监狱里,对于前贵族,囚犯们都抱着一种阴暗、无情的心理。

尽管事实上,贵族已经被剥夺了他们所有的财产和权利,与其余的犯人处于平等的地位,但是其他囚犯永远不会承认他们是朋友。这样做甚至不是因为有意识的偏见,但却是坦诚的,是不知不觉的潜意识。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永远是绅士,尽管他们客气地嘲笑着我们的堕落:

“啊,现在一切都已完了,等着吧!有时彼得可以一路冲到莫斯科去,现在彼得只能去搓麻绳了。”

他们的快乐是建筑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们尽量不让痛苦之情流露出来,特别是我们第一次动手工作。我们没有足够的权力,而且,我们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要取得普通老百姓(尤其是这些人)的信任,想得到他们的爱是很困难的,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