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最初印象(第2/9页)

监狱中的食物我觉得还过得去。有些囚犯甚至声称,俄罗斯欧洲部分的囚犯营里的食物跟这里是没法比的。这我就无法判断了,我没有到过那里。我们当中有许多人被准许采购自己喜欢的食物。夏季时,新鲜的牛肉一斤只要三个戈比。但只有那些有钱的囚犯才能享受奢侈,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大多数囚犯对监狱里的食物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当囚犯们想吹嘘他们的食物时,想到的只有面包,我们的份额是按每间房间分的,而不是按照人头或者重量来分的。最后那种按重量的分法会把他们吓坏的。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当中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是会经常挨饿的。而按现在这种分法,每个人都能满意。我们的面包特别好吃,而且还是在城里小有名气的面包。这应归功于我们监狱里那个烤炉造得好。至于菜汤,看起来则真让人倒胃口,他们在一个大锅里把菜煮熟,然后加入一点点面粉和油,特别是在平日,汤又稀又清,喝起来淡而无味,汤里竟然还有很多蟑螂,这真使我作呕。但是那些囚犯却熟视无睹,毫不介意。

最初的三天,我没有去做工,新来的人都会给予几天休息时间,让他们恢复一下旅途的疲劳。第二天,我必须到监狱外面,为了去钉上脚镣。因为我的铁镣不符合规定,是用铁环连在一起的,会发出清晰的响声,我是听其他囚犯们这么说的。我要把铁镣戴在衣服的外面,而其他囚犯戴的铁镣不是用铁环连在一起的。那是由四根像手指一样粗的铁条用三个环圈联结起来的。他们应该穿在裤子里面。中间的环圈又用皮条连接到腰带上,腰带再系在衬衫上。这种铁杆脚镣是为了方便工作用的。

我记得我在监狱里的第一天早上,大门口的警卫室里鼓声响起,十分钟以后,中士警卫开始打开牢房的大门。囚犯们一个个苏醒了。在昏暗的牛油蜡烛烛光下,囚犯们在寒冷中颤抖着,缓缓从铺板上起身。大多数人沉默忧郁,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皱着烙有印记的额头。有些人画着十字,其他人开始讲些废话。冬季新鲜的空气随着大门打开而灌了进来,团团雾气在牢房里升起。囚犯在水桶边相互推挤,争着舀起水来漱口,并顺便用漱口水洗脸。水桶是前一晚由特别指定打扫监狱的囚犯准备好的。每间牢房都有一个这样的囚犯,被称为“水桶管理员”,他们不必出去工作,他们的职责包括检查、保持牢房的清洁,洗涤和刮去床铺和地板上的污秽,装满两桶干净的水——早上用来洗脸洗手,其他时间用作饮用水。那天早上为了抢一个舀水罐,囚犯们争吵了起来。

“你要钻到哪里去,烂额头!”一个阴沉的高个子囚犯抱怨着。他又瘦又干瘪,脸色黯淡,胡子倒刮得很干净,整颗头上布满了奇怪的瘤。他推开一个矮矮胖胖,看来活力十足、脸色红润的囚犯,“等一等!”

“你喊什么?叫人家等一等是要付钱的!你自己滚开!简直就像一块纪念碑,我的兄弟们,他身上一点活力也没有。”

“活力”这个词引起一些效果。许多人笑了起来。这正是这个快乐的胖子所需要的。显然他在监狱里自愿充当一个小丑。那个高个子囚犯眼里充满了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丑母牛!”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看,监狱里的白面包把他喂成这样!小心点,奇斯佳科夫!开斋时要杀十二头小猪呢,看你高兴成那样。”

胖子被激怒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究竟像只什么样的鸟?”他涨红着脸,猛地喊了一声。

“你说对了,我就是一只鸟!”

“什么鸟?”

“就是这样的鸟。”

“那是怎样的?”

“一句话,就是这样。”

“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