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纳 Indiana

赏格五十美元

属本人所有之黑种女子苏姬,二十六日星期五晚间十时离开本人住宅(毫无缘由)。二十八岁,浅肤色,高颧骨,身形瘦长,外表颇为整洁,离家时身穿条纹工装布罩衫。苏姬不久前属于L.B.皮尔斯先生,再之前属于已故的威廉·M.赫里蒂奇。该女目前(从表面上看)系本地循道宗教会的虔信成员,无疑与多数教友相熟。

詹姆斯·艾克罗伊德

十月四日

那时她成了班里的落后生,周围是一群没有耐心的孩子。在南卡罗来纳,在阁楼上,科拉曾经为自己在阅读方面取得的进展而自豪。每个生词都磕磕绊绊,一个未知的领域,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行进。每浏览一遍唐纳德的历书,她都当作胜利,然后回到第一页,再读一遍。

乔治娜的课堂暴露出她的成就何其渺小。她到礼拜堂跟大伙一起上课那天,连《独立宣言》都没听出来。孩子们的发音既清脆又老练,与当初兰德尔种植园里迈克尔僵硬的背诵相去甚远。字句里现在有了音乐,每个小朋友在轮到自己时,自然而然地就飘出了旋律,声音里透着大胆和自信。一个个男孩子和女孩子从座位上起身,把他们抄录下那些句子的纸扣过去,唱出国父们的诺言。

算上科拉,全班一共二十五个人。最小的只有六七岁大,可以不用背诵。他们坐在带靠背的长凳子上,交头接耳,焦躁不安,直到乔治娜让他们保持安静。科拉是班上的新生,农场的新人,也不必跟他们一样做事。她感觉自己很惹眼。她比所有人都大,还落后了这么多。科拉想到汉德勒小姐的课堂,一下子明白了老霍华德为什么哭鼻子。一个闯入者,像个啮齿类动物,穿墙而入。

厨师摇响了铃铛,课程随即结束。吃完饭,年纪小的学生要回来上课,大一些的要去干杂活。大伙走出礼拜堂的当儿,科拉拦住了乔治娜:“你教教这些小黑崽子怎么好好说话,我跟你说真格的。”

老师赶紧看看周围,确保自己的学生没人听到科拉的话。她说:“我们这儿管他们叫孩子。”

科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她很快又说,她一直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那么多大词儿,他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乔治娜来自特拉华,带着特拉华女人特有的让人着急的劲头,乐于猜谜游戏。科拉在瓦伦丁农场见过其中几位,她没怎么在意地区特性,不过她们的确知道怎么烤出好吃的馅饼。乔治娜说,孩子们能理解多少是多少,今天理解不了的,也许明天就能理解。“《独立宣言》就像一张地图。你相信它是正确的,但你只有走出去,亲身做一番检验,才能知道它到底对不对。”

“你相信那个吗?”科拉问。她从老师的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上过第一堂课,四个月过去了。收获已经结束。陆续有人到达瓦伦丁农场,科拉不再是笨手笨脚的新人了。两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来到礼拜堂上课,一对充满渴望的逃奴,比她还要无知。他们拿指头在书上划拉着,好像它们被人施了咒语,充满了魔力。科拉现在轻车熟路。她知道自己弄吃的,因为今天的厨师笃定会做一锅坏汤,她也知道要带一条披巾,因为印第安纳的夜晚冷得让人发抖,她从前可不晓得会有这么冷。因为她要去僻静背阴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科拉如今坐在教室前排,乔治娜纠正她的书法、算术或谈吐时,她已经不再觉得受伤。她们是朋友。乔治娜特别爱说闲话,上课反倒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暂缓播报农场里的大事小情。那个弗吉尼亚来的大壮男,长了个小淘气的脸,你不觉得吗?我们一转身,帕特里西娅就啃光了所有的猪蹄儿。对了,还有一件事,特拉华女人顶喜欢嚼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