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奇韦 Ridgeway(第3/5页)

在特伦顿监狱,看守长把他当成个有头有脸的人对待。这可不是在黄昏时分鞭打有色少年,也不是为了取乐而冲散奴隶的节庆聚会。这是人的工作。在里士满郊外的小树林里,贝琪为了换取自由,淫荡地向他求欢,用纤细的手指拉起自己的裙子。她屁股纤瘦,一张大嘴,两只灰眼珠子。他什么承诺也没给。这是他第一次与女人同寝。他把她的镣子重新扣紧时,她啐了他;到达她主人的庄园时,她又啐了他。他擦脸的当儿,主人和儿子们乐不可支,可是二十美元换来了一双新靴子,还有一件花缎子外套,他在首都看到,一些成功人士身上穿的就是这个。靴子他穿了很多年。他的肚子鼓凸得厉害,外套很快就罩不住了。

纽约标志着一个无法无天时期的开始。当治安官捎信来说,他们从弗吉尼亚或北卡罗来纳抓到个逃犯,里奇韦便北上领人。纽约已经变成了经常出现的目的地,在对自己性格中的新面貌做了一番考察之后,里奇韦决定动身。把逃犯弄回家并不困难,不听话就揍呗。可是去北边,超级大都市,解放运动,有色人社区的迷魂阵,统统聚拢到一起,抓人就像大海捞针了。

他学得快。倒不如说记性好。同情黑鬼的人和唯利是图的船长把逃犯偷偷运进市里的港口。装卸工、码头工人和办事员挨个给他通风报信,他赶在恶棍即将获救的当儿,将其当场拿获。自由民举报他们非洲的兄弟姐妹,记下报纸上对逃奴的描述,前往有色人的教会、酒馆和礼拜堂,将那些在周围晃晃悠悠、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一比对。巴里乃矮胖壮汉,高一米七一至七三,鼠目,凶相。黑斯蒂身处孕晚期,经不得旅程劳顿,故应由他人搬运。巴里呜咽倒地。黑斯蒂和她的小崽子在被押往夏洛特城时一路哭号。

没过多久,里奇韦就有了三件高级外套。他跟一伙猎奴的偶然相遇。这些暴徒身穿黑色正装,头戴可笑的圆顶硬礼帽。他得证明自己不是乡巴佬,但只此一次。他们一起跟踪逃奴多日,在动手之处的外围隐藏,直到机会自然出现,趁着夜色冲进黑鬼的窝棚,将他们一一劫持。这些人逃离种植园已经多年,娶了媳妇,有了家庭,满心以为自己得了自由,好像主人把财产忘了似的。这种错觉让他们成了唾手可得的猎物。他不理睬那些搞绑架的,他们纯属五点帮9的恶匪,将自由民五花大绑,弄到南方拍卖。这是卑劣的行为,巡逻队的行为。他现在是猎奴者了。

纽约是一座生产反奴隶制观点的工厂,必须有法庭签发的证明,里奇韦才能把手里的人带往南方。废奴主义者的律师们用文书挡道,每星期都能使出新的花样。他们声称,纽约是自由州,只要跨过州界,任何有色人都能魔法般地获得自由。公告上的描述和法庭上的某人有所不同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却加以利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位本杰明·琼斯就是在逃的那位本杰明·琼斯呢?大多数种植园主分不清这一个奴隶和另一个奴隶,就算带他们上过床也不灵光。难怪他们找不到自己财产的下落。这成了一种博弈,你得在律师使出最新的招数之前,赶紧把黑鬼提出监狱。道德高尚的白痴与金币的力量对抗。为了讨几个赏钱,纽约市的法官把新入狱逃犯的信息透露给他,匆匆忙忙地签发命令,将他们释放。不等废奴分子们从床上爬起来,他们已经在穿越新泽西的路上走到一半了。

如果有必要,里奇韦会绕过法庭,但不会经常这么干。如果走失的财产恰好有条如簧的巧舌,那么在自由州的路上遭到截停就会引起麻烦。让他们离开种植园,还学识字,实在是一大流弊。

里奇韦在码头等待人贩子时,从欧洲来的高耸入云的大轮船也在下锚,卸落乘客。他们饥肠辘辘,麻袋里装着全部家当。不管怎么看都像黑鬼一样倒霉。但他们终将各得其所,像他一样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小时候在南方,到处都是初来乍到者的余波。肮脏的白色洪流无处可去,只能外涌。南方。西部。垃圾和人流受制于同样的定律。城市的阴沟里尽是下水,阴沟两旁住满了废物——但脏东西迟早会找到自己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