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大火(第6/8页)

“怎么了?”帕吉鲁才问,古阿霞便落泪。

“有一只没有妈妈的小鹿跑到了救援站,我怕它被杀。”古阿霞秀出手肘的伤痕与裤膝的擦痕,说明要送小鹿回森林的路上造成的。

帕吉鲁拆下黄狗的嘴罩,给它饭吃。他说,现在森林遭火,动物们在快速迁徙或逃亡的路途,难免会冲散。不过,水鹿出没的习性通常是晨昏,白天靠近人类,是时间与地域混乱了。他又说,目前看来小水鹿没有危险,白天出游的它到了晚上得找地方睡觉,反而远离了回去的救火人员。

“我想留在这帮忙,好不好?”她只想待在他身边。

“浪胖。”帕吉鲁拿出狗链,要她顾狗就好。

餐后,他们离开营地,走上松针小径。古阿霞打赤脚,体会松叶在挤压与舒缓之间的弹性,十分钟后,密集在地上缝了波斯地毡似的松针小径消失在阳光盛亮之地,那是防火线,十余种男人的吆喝声好刺耳。在此之后,她感到淡安,并且把松针铺在雨鞋内当作松林的延伸。

她不清防火线,只顾狗,顾着看砍树的帕吉鲁把上衣卷在腰际,亮着汗膜的皮肤胀动,有圈较深的汗水积在腰衣,后头衬着那些拿电锯干活、拖走倒树的人群。古阿霞看着看着,打起盹,一歪头就给狗跑了。她没事干,追着黄狗去。狗原本会回来,给人追便跑远了。它有时停,有时跑得很兴奋,保持一种令古阿霞不久要追上的错觉。

空气中有火焦味,古阿霞有点害怕,这样的追寻在低矮灌木阻碍的森林里不是好玩的,爬上棱线时,强风使得汗湿的她打战,她看见半公里外的火场,以及浓烟后3公里远的咒谶森林。咒谶森林的苍郁树木在远处看来,有如上帝发丝浓密的暗影。她担心火烧到那,连帕吉鲁都说很可能,这场失控的大火没有人预知她的脾气。

几只灰喉山椒鸟忽然掠过,惊恐慌乱,发出激烈的拍翅声。黄狗猛吠。古阿霞察觉到变化,风变得更凶,飒飒作响,刮过皮肤有静电吸附而使寒毛竖起的干燥感。接着,火场附近传来尖锐的哨音,表示救火员遭遇危险。接下来几分钟,那里传来了人们急切的呼喊与叱喝,加深了古阿霞的猜测。

“害矣啦!‘发炉’了。”几个人从防火线跑来,眺望远方。

“发炉”是指庙里香炉的香枝过多而高温烧起来。古阿霞眺望到,远处森林大火受到干燥的怪风促燃,火浪爆发,往四周喷散,火线在几分钟里失控地往快扩散。哨声是靠近火场的几位监视员下达的撤退指令。

“这样喷觱仔①,是要人帮忙。”持续的哨音让古阿霞身旁经验老到的工人说。

帕吉鲁把斧头一抛,跳下山棱,往火线前头跑去,黄狗也追去。

古阿霞想说些注意的话,多走一步便踏陷了边土,重心不稳,“被迫”往棱线下又跑又跌地追去,气势不落人后。她滑到较平坦地形,脚踝擦伤了,伤势还好。黄狗在她身旁兜转,了解伤势无碍后,往一条荒塞的路径离去。她知道接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起身追帕吉鲁,黄狗会带她找对方向。

森林大火蔓延太快了,当古阿霞觉得不对劲时,身陷危险。干燥的强风从远地被吸入火场,忽然又从火场倒灌而来,她像活在巨兽一呼一吸的喉咙。但有种场景令她警醒,空气中到处飘着火星。“飞炮”,她脑海闪过这个词,想起曾有工人这样描述森林大火如何神秘地跃过一条河或两座山,这是因为在诡风助燃下,较轻的可燃物化成了火星喷飞,到处迁徙,在远处落地成火。这种跳跃式燃烧,类似象棋中的飞炮打过山。

这是危险的信号,古阿霞大喊,要帕吉鲁回头。她喊几声,自知对山林无知的自己比帕吉鲁更处于劣势,抱起了黄狗,决计逃跑。她照原路跑回去,听到之前站立的山棱上有人大声呼喊,随后了解那呼喊不是指引,是告诫大火把退路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