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还!(第2/4页)

“哎,我的小坏蛋,你今天掉了10克?是没吃饱吗?”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让你听到最柔和的声音。我试着轻轻地跟你交谈,这是每个出世的孩子都应当享受的待遇。

“你真是个调皮蛋,在保温箱里活动太多了。好吧,不要紧:下次好好吃。”

有时候,即使你浑身插满了管子,我还是把你放进臂弯里,轻轻地摇晃。我们周围的空气因为发热的灯管而让人窒息。虽然没到37度,但也差不多了。你睡着时,人工呼吸机的扰人噪音又像火车头似的响起,打断了其他仪器的声响。听到一点“滴滴”声,我就会被惊动,继而祈求:

“不要啊,拜托了!不要放弃她!求求您了,让她恢复正常吧。”

我开始仔细地观察曲线。但我一点都看不懂这些东西。有时会听到房间里尖声的警报,还有护士室里开始闪烁的控制屏幕。这表明科室里的十二个小孩儿中,有一个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医护人员开始四处奔走。我低下头,祈祷厄运不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理论上讲,在你接受治疗时,我没有权利待在房间里。但我每天都在,我并不惧怕医疗风险。于是,照顾我们的护士雷切尔最终同意让我待在这里。目睹这一切确实要有坚强的内心:对人造肛门消毒,不停地重新粘上因胃液而脱落的袋子,给头后的褥疮消毒,长疮是由于你一直一动不动地枕着枕头。为了让你平复下来,为了一切顺利进行,我把食指放进你的小手里,用拇指抚摸着你的手指。护士们告诉我这些小动作可以让工作进行得更顺利。口鼻中的管子让你无法哭泣,但一有人过来摆弄你给你治疗,你就像狮子一样挣扎,想要别人让你静一静。人们常说新生儿感觉不到疼痛。这可不对,我每天都看得到。

只有一个治疗是我不能在场的。我的小玛丽,你的颌骨下有一根导管插进喉管,直接通到心脏。这根直穿你身体的管子也一定是所有管子中最重要的,必须完全无菌。因此,这根管子上有二十多厘米都裹了纱布和胶带。那是块很大的纱布,就像个白色的大娃娃,有你两个脑袋那么大。这让你看上去像个兔耳朵一样。在把管子取出来消毒时,雷切尔总会让我出去:太残忍了。出去之前,我会最后一次安慰你。

“你要乖乖的啊?雷切尔和卢瓦克会给你换个新的兔耳朵。不要发脾气哦?妈妈一会马上就回来。”

一天,我发现你的头上盖了个透明塑料盒子。这是什么?你又怎么了?我的脸都被吓变了色。但雷切尔跑来安慰了我。

“您不用担心。看,这是个好消息。”

她把盒子掀开,简直像奇迹一般,我的女儿,你开始哭了。

“真是太高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你终于哭了,像所有的婴儿一样!”

我得继续去圣西蒙十字医院工作了,但如果去工作,我就没办法再照顾你了,我的小坏蛋。去工作,只有在周末才来看你?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于是向萨拉玛尼夫人提交了辞呈。真遗憾,获得了分娩前几天拿到的护士文凭,我本来能真正成为莎伏安艾克一样的人,可惜了。

五月份,我的孕产补助也到期了。我要再找些法子生活。我跑去医疗职务的临时工作介绍所登记了,我跟他们解释自己更喜欢上夜班。这样白天就有空闲了。我很快就签了第一批合同。主要是养老院的临时助理护士。我晚上工作十二小时,薪水丰厚,早晨则继续每日的节奏:托儿所,学校,睡一会儿,中午去特鲁索医院。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还有就是要耳朵时刻贴着电话,以防医院打过来。累吗?肯定很累,但我却感觉不到。我当然也意识不到这些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什么痕迹。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生死间穿梭,这种压力强度太大了,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我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能睡着。一是在接近自己的身体极限时,这种情况下,我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医院的长椅上,坐在凳子上削土豆时,或者在养老院值班时。二是在癫痫发病时,晕倒,几小时后再醒来。但这第二种情况并不能让我休息,相反,发病后醒来,我总觉得比之前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