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变(第2/6页)

后来的某天,大概就在七个月之前,沃尔德玛先生的亲笔信笺送到了我手上。他在信上如此写道:

亲爱的P先生:

我大限已至,现在你可以来我处了。D医生与F医生一致判断,我撑过明日午夜的可能性不大。我想这应该是个准确的时间。

沃尔德玛敬上

沃尔德玛先生刚将这封短笺写好,就让人在三十分钟内送到了我手上;我收到短笺之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他的住所。仅仅十天不到,他的样子已经被病魔摧残得无比恐怖。不用说枯槁憔悴了,眼睛空洞无神,脸颊极度凹陷,脸色如同铅灰。他的脉搏跳动极为微弱,还在严重地咳着血,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支撑着,奇迹般地保持着体力和意志力。他还能够清楚地说话,也不用他人帮忙就能自己服药。我在进门的时候,看到他正靠着枕头垫坐在床上,用铅笔将一些备忘事项写在记事本上。在他的床榻前,D医生与F医生在照顾着他。

我把沃尔德玛先生的手拿起来握了握,就示意两位医走到旁边,我请他们把病人目前的情况跟我说说。原来从一年半前开始,病人的左肺叶就已经是半钙化状态了,他的左肺机能当然也彻底丧失了。而现在病人的右肺叶也已经出现了部分钙化现象,一大片化脓的结核结节位于下方,已经造成了好几处肺叶穿孔,并且还在不断地蔓延扩散;更有一个结节已经侵入到了肋骨上。右肺叶的急剧恶化是最近才出现的,右肺上方部位在一个月前突然间就罕见地恶化了起来;而在三天前,结节转移也黏到了肋骨上。此外,医生还怀疑病人患有大动脉瘤;而他们也确定无法治疗肺叶的钙化症状。根据两位医生的联合诊断,明天的午夜(周日)就是沃尔德玛先生生命的极限;而现在,时间为周六深夜的十一点钟。

两位医生把病情介绍了一番后,就走到病人的床榻前面,跟沃尔德玛先生告别;看上去,他们好像没有再回来看看临终的病人的打算。可是,因为我的请求,他们同意第二天晚上十点钟再回来检查一遍病人的状况。

两位医生离去之后,我跟沃尔德玛先生就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自由自在地聊开了,当然,我们即将合作进行的“临死催眠”实验是我们聊的主要内容。沃尔德玛先生跟我说,对于能成为我的实验对象他很高兴,并很期待我立即开始、马上就动手。可是,房间里现在只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我想为了保证实验更加保险,我要等更多可靠的证人来了之后才能开始,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有比较权威的人士能给我做证。就这样,我的一位朋友L先生(他是医学院学生)在周日晚上八点钟来到之后,实验才正式开始。按照我原来的计划,开始进行催眠实验的时候,需要沃尔德玛先生的两名医生都在场,可是L先生这位医学界人士都已经到场了,那么我先前的为难也就能够解决了,并且沃尔德玛先生也总是在催促,他的精神状况显然也虚弱了很多,更让我觉得实验不能再拖,必须要马上进行才可以。

我这篇文章之所以能够成形,要感谢L先生慷慨地同意在旁边记录下这场“临死催眠”实验的全部过程;L先生所做的实验笔记,占了文章内容的很大一部分。

开始进行实验之前,我先将沃尔德玛先生的手举起来,请他用尽量清晰的语言跟负责记录的L先生说,自己在临终前接受这次“临死催眠”实验,是绝对自愿的。我们一共用了五分钟时间,完成了这项类似于宣誓告白的活动。

“不错,催眠实验是我自愿接受的,”沃尔德玛先生用微弱然而非常清楚的声音说,然后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就怕这次实验已经被你耽搁得太久了。”

实际上,就在沃尔德玛先生说明这项实验是自己自愿接受的时候,我的催眠也就开始了。为了让他尽快镇定下来,我选择了效果最明显的按摩方式,是的,就在我按摩他的额头两侧时,立即就发现他受到了影响。可是,在随后的两个小时中,不管我用什么技法,都没能再更大地影响沃尔德玛先生。大约在十点钟的时候,两位医生准时过来了,我把这项催眠计划简单明了地跟他们解释了一遍;两位医生都说此时病人已经到了临近死亡的痛苦阶段,这时进行催眠应该没有负面效果,所以对这项实验没有表示异议。这也就是说,这项催眠实验我可以毫无顾虑地继续进行;随后,我就把按摩部位从额头两侧转移到脸部的下方,同时聚精会神地凝视病人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