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塔尼游记208(第4/13页)

重又绞帆之后,刮来稍大一阵风,就突然把船吹动了。

美丽岛

事物乱纷纷的,两天工夫蜂拥而至,我只剩下深深的惊愕了:惊怪这仿佛随着祈祷风偃伏的白色帽子,惊怪这狂热的浪涛……而散乱的大段大段的话语,在混乱的形象中漂浮,我在孤寂中高声唱给自己听,还要写下来。

星期一从坎佩莱到普尔杜,森林中

这两天,在岩石间攀缘,受海风抽打,浪花飞沫湿了衣衫,我还有一种惊怪,惊怪使我狂热的生命力。

我的血液沸腾,感到浑身肌肉在颤动,急不可待,要施展一种尚未使用的活力。

昨天在旅途中,我一动不动,看见绿油油的牧场,就发狂似的渴望在青草上打滚,随便乱跑。

噢!一连两年,埋头在书本里,往往超负荷学习,并自得其乐,抑制肉体的所有欲望,尽管肉体在抗争,渴求运动!头几趟奔跑累了之后,刚到大自然中一阵惊讶过后,多么强烈的渴望纷纷涌起,动摇了整个儿我这人。

昨天夜晚,几乎没有睡觉,思绪翻腾得厉害,我幻想长跑,让疲劳降服肉体,在充满幻景的梦想中,展现金色的田野,一面面矮山坡,有远逝的溪流送爽,岸柳遮阴,好个清凉世界。我从车厢里又望见河中的孩子,他们肢体单弱,臂膀晒成棕褐色,扎进清凉的河水里游泳。

接着,又十分气恼不是他们一伙的,不是这些无事优哉中的一个人;他们到处游荡,整个白天就窃取阳光,夜晚躺在沟里或者草堆上,嘲笑寒冷和风雨,如果发烧了,就一头扎进清凉的河水中。

因此,今天凌晨五点钟我就起床,赶到坎佩莱。这座城市很美,房舍和平台花园密密麻麻,沿斜坡一直延伸到河边。不过,我需要的是野外,于是很快穿过了城区。七点钟我就跑到旷野,沿河边走去,只见河里映着高大的树林,映着覆盖一望无际的森林的岩石;薄雾笼罩,给整个景物染上淡蓝色调,也给河流增添诱人的一种幽深的神秘色彩。弥漫的雾气也遮蔽了天空;大地仿佛漂浮在云中。空气过分温煦,它的爱抚令我发狂。对,我想自己要疯了,这是由于一阵阵引起幻觉的雾气袭来的缘故,我仿佛进入谵妄状态。我的感官变得异常警觉,连我自己都几乎吓坏了:色彩会欢悦我或者伤害我,就好像触摸到了似的。

我开始奔跑,头上的矮枝负着沉甸甸的露水,经过时露珠就摇落到我的额头。我形同喝醉了的人往前跑,耳畔响着乐队撕裂的乐段,升c小调终曲的悲泣。

敞开怀抱的森林更高,更壮丽,树荫如山洞一样凉爽,如教堂一样静谧。

我的身心摇荡着无限的激情,诗句涌到唇边,我就高声唱出来。我享受自己的孤独而又痛苦;我将我所爱的人置于我的孤独中;我眼前轮廓逐渐清晰,显现那些孩子的柔软的躯体:他们光着身子在河滩上玩耍,那美姿始终萦绕我的心头;我多想和他们一起泡在河里,用手感受他们黑黑皮肤的光滑。可是我孤独一人,转念至此,浑身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个梦境崩塌,我像个孩子似的痛哭。

路上,吵闹和歌声越来越近,猛然间,一帮奔跑的少年出现又跑远。

我起身追上去。先是远远跟着,继而加入他们一伙,同他们一起欢笑,一起打趣。他们有八个人,大的不到十六岁,最小的勉强有十岁。他们光着脚,身上破衣烂衫,在参天的大树下,就像童话中一帮迷路的“小拇指”。我排除了对这种杂处的憎恶。

他们带着渔线和短裤,去圣·莫里斯游泳和钓鱼。我陪着他们跑了一路,用了两个半小时,到了一条河汊,他们就从三个篮子里掏出面包碎块和水瓶,坐下吃饭。我想他们几小时之内不会游泳,就去找个地方用午餐。从五点半起来只喝了一杯清咖啡,吃了点面包和奶酪……到现在我还一点儿没吃没喝。我走在大路上,寻找一家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