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诺拉到博祖姆

十一月五日

挑夫危机。挑夫们都想走了,至少是那六十个由政府招募的挑夫。昨天给他们拿来了很多香蕉,但木薯很少,这一下招来极大不满。政府每天付给挑担的人1.25法郎,不挑担的人75生丁。但这笔钱往往全数交给首领,以致有时相关的人什么也拿不到。我们的挑夫说,到时候肯定就是这样的情况。这一来我们非常为难,这里没有任何法国政府代表,极难找到替换的人;另一方面,我们也觉得把这些人拖到离村太远的地方很不人道。我们开始以为可以乘独木舟沿河上行直到诺拉,但埃克拉河由于下雨涨水,水势汹涌,只有往下游走还能行船;急流十分危险。迫不得已就要原路返回到孔古鲁,然后从左岸赴诺拉,因为据说另一条路已被弃。路一旦没有养护,植物丛生,就几乎没法走了。

我们的挑夫用一根一端开叉的竹竿极为熟练地叉下悬在我们遮住游廊的房檐小梁上的“筑巢蜂”的巢。这是一个小小群落,有二十来个巢房。手下人告诉我们,幼虫或蛹还是乳白色时十分美味。我们也见过他们扑向被手提灯吸引来的成群白蚁,也不拔掉白蚁的大翅膀就立即塞到嘴里大嚼。

十一月六日

为手下人找木薯十分困难。最后总算送来了,但未经捣碎,挑夫们不悦。为了新招募一批挑夫,我们决定后天再出发。不过我们还不敢即刻遣散这些挑夫,尽管他们情绪低落,互相鼓动着不听话。

傍晚乘独木舟过埃克拉河。参观森林公司代表处,它由两个十分热情且年纪很轻的代理人管理。他们看着很诚实87。我们在他们的“店铺”买了各种用品,然后到了河边一座大村子。这里卡代伊河与埃克拉河交汇,形成桑加河。村子对面有座坡势很陡的山,山坡上覆盖着茂密的森林。据说林中各种猿猴出没,特别是很多个头巨大的大猩猩,人们用网猎捕它们。村民给我们看挂在茅舍门上的这些结实的大网,网眼很大。村口有个猎豹的陷阱。

挑夫危机突然有了转机。有人来告诉我们可以乘篷船上溯埃克拉河,直到巴尼亚。这样走不会超过四天时间。

十一月七日

两个土著刚刚用大砍刀砍死了一条一米五长的蛇,相对其长度,这蛇非常粗。遗憾的是蛇皮被砍坏了。这皮很美,背部的花纹不呈菱形而是十分规则的浅灰色矩形,周围镶着黑边,黑边外两道浅一些的括号般的花纹,是蟒蛇的一种,在别处再没见到。

午饭时同席的还有B医生和维雅尔公司的一个代理,该公司做皮革生意88。两人都从巴尼亚回来。医生向我们详细讲了森林公司的事,说公司竟然有办法逃避明智的医疗规章制度,一个村一个村地招当地人组成“巴孔戈”给他们干活,却不进行体检,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健康证明,结果导致昏睡病蔓延,无法控制89。他认为森林公司在劫掠、在毁掉这个地区,他就此事给总督发过秘密报告,但他肯定这些报告仍积压在卡诺(由于人员不够,诺拉暂时隶属卡诺)寄不出去,以至于总督对此事仍不知情。

昨夜,一场龙卷风似乎要来却未来;闷得透不过气;徒然指望降一场暴雨,好带来些许凉爽。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但它们所在的地方过于高远,一点雷声也听不到;闪电划破云层,霍然现出层层叠叠的乌云。我半夜起来,在茅舍前静坐良久,观看这壮观的场面。

一连两夜,一只大猴(?)都来我们的茅舍上跳舞,简直要把我们的屋顶跳漏了。

人想象不出还有比热带灰色天空下的上午更阴沉、更暗淡、更愁惨的了。中午前天空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笑容。

昨天在B医生家吃晚饭,同席还有那位维雅尔公司的代理。饭吃到一半,听到吹起“紧急集合”号。着火了吗?这里火灾时有发生,因为当地人点着丛林,也不考虑火苗可能会殃及茅舍。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突然,我们就座的游廊下冲进附近代理商行的那个葡萄牙人,我们上午在他那儿给挑夫买过烟草。他只穿了长裤,情绪异常激动,不能控制。他说民兵想“打破他的头”,因为他的厨子拐走了一个卫兵的女人,等等。医生非常坚定地对他讲了一番话,讲得真的很好,把他打发走了。经过核查发现,这个女的正是卫兵从雅莫鲁那儿拐走的女人,陪我们一路的小头目博博利的任务正是要将她带回去,但听人说那女人和卫兵已去卡诺,博博利昨天已经一个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