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诺拉到博祖姆(第4/17页)

傍晚时天空有些放晴了,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夜幕升上晴空。我们终于摆脱了逼人的森林。有时,森林很美,参天大树越来越多,树的底部仿佛患上了象皮病似的。但是没有阳光时,森林仿佛完全沉睡过去,万分凄凉。树叶全都结实而有光泽,与月桂和冬青槲的叶子一样;却不像,比方说,榛树叶,软软的茸茸的,仿佛能吸光的海绵,令透过树叶的光线带上一种绿绿的金色,让诺曼底的荆棘丛有种神秘感。空气太潮湿,直到中午,树枝都在淌水,小路上的黏土很不保险,走在上面异常艰难。轿夫有三次滑倒了。渡河时,有时我们很想多逗留些时光。姆班戈和加玛一样,建在旷野上,这片空地是向森林夺来的,四面森林环绕。这突然出现的稀树草原上长着高高的禾本科植物,人走进去便会消失不见。有些怪鸟,我很想离近点看看,开了三枪都没打中。

我们的男仆表现出的殷勤、周到和热情如何赞誉都不过分,而厨师给我们做的饭菜是在当地尝到的最香的饭菜。我仍然相信而且越来越相信,我们听到的对当地仆人不绝于耳的种种指责,错主要不在仆人而在对待他们的方式,对他们讲话的方式。对我们的仆人,我们有的只是满意——我们对他们讲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对他们我们无话不谈,当着他们的面,我们什么东西都随便摆放,而他们至今为止都表现出绝对的诚实。我甚至可以说,当着所有挑夫的面,当着所有不认识的村民的面,我们随便摆放那些对他们来说非常让人动心的小东西,这些东西若被偷了极难查出来——在法国我们当然绝不敢这么随意——然而至今什么东西也没丢失。在我们和手下人之间建立起一种相互信任和友情,所有人,无一例外,迄今为止都像我们对他们表现出的关切一样对我们体贴备至92。

我继续给阿杜姆上阅读课,他表现出的专心令人感动,而且他日有进益;我对他的喜爱也与日俱增。白人对黑人的愚蠢发脾气时,表现得多么愚蠢啊!不过我认为黑人只能有很小的发展,他们僵硬的大脑往往在浓浓的黑夜里停滞不前,可是,多少次,白人似乎一心要让他们在黑夜里陷得更深!

十一月十一日

终于有一站较短的路程了。六点左右出发,两个半小时后到达萨普阿,中间穿过一片较美的森林。再次出现省藤属植物。

一路步行。萨普阿是一般村子的三四倍,长一公里多,位于一大片稀树草原上,原野上散布着高大的糖棕。远处,森林环绕。很多孩子,有的很漂亮,我们叫他们待在身边。有一个演奏一种奇怪的乐器:一个葫芦,人用腿夹住,中间一根竹子,像一张拉在六根(?)弦上的弓。他的歌唱非常微妙甜美、细腻多姿,我们的翻译译道:“我的脚上寄生了那么多跳蚤,不能走路了。”

傍晚,我在四个孩子的陪伴下穿过稀树草原,来到森林边上。人们都在一条茶色的河里洗澡,河水清澈,河底是白沙。别的孩子给我拿来一大堆漂亮的小金龟。尽管种类、性别都一样,我却惊叹它们彼此差别何其巨大。在自然博物馆,已经有人向我展示了这种多样性的各种例子,似乎只有雄性才有这样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是热带地区特有的吗?

热得透不过气。

给挑夫的木薯送来了。二十四只小篮子,由二十四个小姑娘用头顶着。每个木薯饼上有一把炸毛虫,还有几个甘蔗。“这些给五法郎吧。”下士说。我给了双倍的价钱,因为昨天我才明白,让白人支付的价格比实际的价值低很多。鸡就是这样,白人给一法郎,当地人却要付三法郎。我们的一个挑夫,昨天求我们替他买只鸡,他自己买就要花三倍的价钱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