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班吉与诺拉之间的大森林(第4/8页)

十月二十九日

上午去见昨天来迎接我们的一个当地首领。晚上他来回访。长时间交谈。阿杜姆做翻译,坐在我和首领中间的地上。

班比奥的首领的叙述证实了桑巴·恩戈托告诉我的一切。他特别给我们讲了博达上次集市的“舞会”。我在此将从加隆的私人笔记上就此事的记述抄录如下:

“九月八日,在班比奥,为森林公司干活的古安迪队十名采胶人(其他消息说是二十名76)被判罚在烈日下扛着非常沉重的木梁围着代理商行转,因为上月没有送来橡胶(但这个月他们送来了双倍的收成,四十到五十公斤)。如果有谁倒下,就有卫兵用皮鞭抽打他们,叫他们起来。”

“‘舞会’从八点开始,持续了一整天,就在帕夏和森林公司代理人莫迪里耶先生眼皮底下进行。十一点左右,一个叫马兰格的巴古马人摔倒后再没起来。有人禀告帕夏先生,他只说了句:‘我才不在乎呢……’命令继续开‘舞会’。这些都是当着聚集来的班比奥居民和邻村来赶集的所有村长的面发生的77。”

首领还向我们讲了博达的监狱制度,讲了当地人的困境,讲了他们向不那么恶劣的地区的成批出走……

我当然对帕夏深感愤慨,但森林公司起的作用更加隐秘,在我看来更为严重。因为毕竟他什么都知道(我想说的是公司的代表)。正是公司(或公司的代理人)从这样的事态中获益。公司代理人赞成帕夏,鼓动帕夏的做法,和帕夏相互勾结。就是在他们的请求下,帕夏将上交数量不足的当地人随意投入监狱;如此等等……78

我想把致总督的信写好,决定将出发时间推到后天。在法属赤道非洲的短短数月已经告诉我,要提防那些“真实叙述”,提防那些对一点点事件的夸大与歪曲。唉!倘若相信我一一问过的直接证人的话,恐怕“舞会”那场戏并不是什么特例。帕夏令他们恐怖,他们求我千万不要说出他们的名字。也许他们之后会“溜”,会否认看见过什么。总督巡视当地时,下属会在场,而且会在报告中,介绍那些他们认为最能取悦于总督的情况。我担心,我要向总督汇报的情况可能是他调查中了解不到的,有人会小心地扼杀可能让总督了解真相的声音。作为一个普通游客旅行,我相信有时会耳闻目睹那些尽底层的难以被了解到的东西。

接受交给我的使命时,我一开始并不太清楚我该干什么,我的角色是什么,我能起什么作用。现在我知道了,而且开始认为自己不会白来一趟。

自从来到殖民地,我就意识到问题多么错综复杂,这些问题不是由我来解决的。我绝不想就我能力不及而且需要深入研究的方面提高嗓门大发议论。但这里涉及的是一些具体的事实,完全与一般意义上的困难无关。可能地区长官也通过其他手段察觉到这些情况。按当地人所说,他似乎不知情。一个行政区太辽阔了;一个人,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事事都监督根本做不过来。像在法属赤道非洲各处一样,这里又碰到了那两大令人忧虑的状况:人员不足,财力不足。

从恩戈托(大约四十八公里)来了两个人,给我送来我在那里弄丢的剥树皮工具。我给他们“matabiche”79时,他们显得很惊愕。月光下,在宿营站后面巨大的空场上,召集所有挑夫查核人数。马克点数;让他们十人一组站成行,教他们报数。听懂了的人见另一些人不明白,便放声大笑。我们分给每人一勺盐;他们又是感激又是推辞,非常激动。

十月三十日

无法入睡。班比奥的“舞会”的阴影整宿不断出现。对自己说,法国人占领之前当地人更加不幸,人们也常常这样自慰,但我觉得这是不够的。我们对他们承担了责任,我们无权逃避这种责任。从此一大片哀怨之声时时响在我心头,我了解一些事,绝不能容忍的事。是什么鬼使神差促使我来非洲?我本来要在这个地方寻找什么?我当时很安心。现在我知道了,我要开口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