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自动书写(第4/4页)

“谁都会掉东西。”

“我还看到了一只鬼,看到了本。我撞到头之后,他帮了我。”

“你撞到头了?”

“撞到地下室的一根管道上了,但我没事。”

“你需不需要找人看一下?”

“瑟瑞娜说我没事。她以前当过护士。”

“她有吗?我还真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很难分辨她什么时候在撒谎,什么时候说真话。”

“崔佛,”她恼火地说,“我很担心这件事。这些深更半夜打来的电话,你在那栋房子里的安全,这些你编造出来的鬼——”

“我没有瞎编。”

“你需要我过去吗?需要我来救你吗?”

那几个字。那种措辞。“你来拯救我们了。”那是我们刚到时,瑟瑞娜对父亲说的话。母亲呼应着她,这让我呆住了。我意识到,她没理解我在说什么。她在试图扳正我,而不是理解我。

“我不需要被拯救,”我说,“爸爸把我带来这里,因为我就是要实施拯救的人。”

长时间的沉默在电话里嘶嘶作响。

“崔佛,”母亲终于说话了,“你父亲非常非常爱他的母亲。她死的时候,他被压垮了。然后你祖父把你父亲送走了,这完全摧毁了你父亲的心灵。你父亲不谈发生过什么事,你也知道。但他告诉过我一次,他母亲答应过,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死后会与他接触。我们知道那不可能,崔佛。但或许你父亲和瑟瑞娜跟你讲过一些故事,或许你也开始被某种东西冲昏了头脑,某种里德尔大宅的集体歇斯底里。别被冲昏头脑,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男孩。用好你的才智,别让自己被卷进这个精神幻想的世界。你能为我做到吗?”

轮到我踌躇了。

“你不相信我。”我说。

“我不相信你在说谎,”她答道,“我相信你相信自己说的话,但那并不让它成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失望。

“我该去睡觉了。”我说。

“没错。我爱你,崔佛,比你能想象的更爱你。”

我挂了电话,收好爷爷的便利贴字条,上了楼,我无法把母亲的怀疑赶出思绪。我感觉到伴随我们谈话的深入,两人之间越来越大的裂痕。

上楼的时候,我在沉思本的信,尤其是母亲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隔阂这个问题。本写的关于孩子和母亲的东西听起来几乎像是《圣经》,对无花果叶遮羞布的需要。我是在什么时点意识到,母亲的乳房不是我自己的呢?我是在什么时点理解到,我无法控制她不是因为我自己无能,而是因为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我是在同一时刻意识到,我会死,而死意味着我会彻底不复存在吗?不是说我仍会待在这里,只不过隐形了——我估计所有的小孩都是这么思考死亡的——而是在更实质的层面上,我不存在。那种想法是我所处的文化中的人造概念吗?有前理性的孩子其实才是正确的孩子吗?真的是像本解释的那样:薄膜比我们以为的更薄,所有时间、所有向度的万物都是相连的吗?

我们全部相连——我当时相信这句话,现在仍然相信——至少在能量的意义上。谁能说能量不是真的?我们也看不到重力,然而我们不会否定它。我们看不到磁力,也不会质疑它的力度。所以,为什么,当人们——属灵的人们——谈论一种结合我们所有人、团结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或物质时,当这些人谈论灵魂时,我们为什么就把他们当成江湖骗子,嗤之以鼻?

当晚我越考虑这些理念,就越疲倦,我感觉眼睛需要闭上。我关上灯,爬到床上,拉上被单。在我渐渐昏坠睡眠深处时,我听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合。我听到有脚步声踩过地板,有人把他的重量压在办公椅上。我努力抬头,但做不到。我努力睁眼,但就是睁不开。于是,我放松下来。因为本和我一起在房间里,在照看我。本会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