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7页)

但今天是琳茜毕业的日子,生日及毕业典礼之类的场合总会勾起她的回忆,我比平时更生动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我的思念。尽管如此,她依然什么也没说。她想起独闯哈维先生家时曾强烈地感受到我的存在,从那之后,她始终觉得我就在她身旁,在她心中,我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我们俩就像双胞胎一样思想同步、行动一致。

到了楼上,他们发现了刚才抬头看到的那个房间的入口。

“我想要这栋房子。”塞缪尔说。

“你说什么?”

“这栋房子需要我,我能感觉得到。”

“不如再等一会儿,等太阳出来之后再做决定吧。”她说。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他说。

“哦,塞缪尔·汉克尔,”我妹妹说,“你就是爱修理东西。”

“你还不是一样。”他说。

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嗅着透过壁炉的烟囱传来的,弥漫在整个房子里的潮湿空气。大雨依旧声声入耳,但琳茜觉得已找到了栖身之所。她安全地躲在世界的一角,身边有自己最心爱的人相伴。

她拉着他的手,我跟着他们走到二楼的一个八角形的小房间门口,这个房间应该是位于一楼的前厅之上。

“凸肚窗,”塞缪尔指着窗户对琳茜说,“你看,窗户的形状就像一个个小房间似的,这样的窗户就叫作‘凸肚窗’。”

“它们让你‘性’致高昂吗?”琳茜笑眯眯地问道。

我把他们单独留在雨中漆黑的大房子里。我不知道琳茜是否注意到,她和塞缪尔拉开彼此皮裤的拉链时,外面已经不再雷电交加。闪电停止了,可怕的雷声也销声匿迹了。

爸爸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雪花玻璃球。玻璃触感冰凉,摸着觉得很舒服。他摇了摇玻璃球,看着里面的企鹅消失无踪,不一会儿,雪花缓缓飘落,企鹅又慢慢地现身。

霍尔也冒雨从毕业典礼会场骑车回到我家。看到霍尔平安无事,爸爸本来应该觉得放心才对,换句话说,如果霍尔能够平安地闯过风雨,那塞缪尔应该也没问题。但爸爸仍然感到不安,他朝最坏的方面想,越想越担心。

琳茜的毕业典礼让他悲喜交加,巴克利坐在他旁边,很尽责地告诉他什么时候该微笑,什么时候该鼓掌。他倒不是反应不过来,但现在他的反应比一般人慢,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的反应就像在公司处理保险索赔一样,等一阵子才能看到结果。大部分人看到疾驰而来的车子或是从高处滚落的石头都会赶快跑开,爸爸却要等一下才反应得过来。他仿佛被人狠狠挤压过,从此知觉失灵,无法精确地感受一切。

巴克利敲了敲书房半开的门。

“进来。”爸爸说。

“别担心,他们会平安回来的。”十二岁的弟弟已经相当老成,而且善解人意。虽然买菜做饭的不是他,但家里的一切事情如今全都由他一手打点。

“儿子啊,你穿西装看起来真帅。”爸爸说。

“谢谢。”弟弟听了很高兴。他想让爸爸以他为荣,一早就花了不少时间琢磨衣着,甚至请外婆帮他修剪了垂到眼前的刘海。弟弟正值尴尬的青春期,他不再是个小男孩,却也算不上大人。大部分时间,他都穿着宽大的T恤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但今天他觉得应该穿上西装。“霍尔和外婆在楼下等我们。”他说。

“我过一会儿就下去。”

巴克利把门紧紧地带上。

我的衣柜里依然留有那个标示着“暂时保留”的盒子。那年秋天,爸爸把盒子里的最后一卷底片送去冲洗。每当晚饭前好不容易有一点时间独处时,或是从电视、报纸上看到什么让他伤心的消息时,他就会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这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