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第3/10页)

就在几天前,赵昭曾经对她左端详右端详,叹息说,凭她的见识、心胸和雷厉风行、坚忍不拔的个性,若是男子,前途会比杨坚还要不可限量,可惜她只是个女人。

伽罗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如何不可限量的前程?公侯夫人么?她不稀罕这种空头衔。

独孤信生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似乎都看出了自己性格底里的坚韧,但伽罗自己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比坚韧更重要的一种禀赋,那就是忍耐。——这一年多来,她不曾在任何外人面前流露出家破人亡的伤痛。

赵昭不再兜圈子,停杯道:“昨天,我就在大冢宰府的屏风后面。”

“呵……难道宇文护在怀疑我家将军?”伽罗毫无由来地觉得紧张,听杨坚说,昨天座中只有他和宇文护、宇文护的世子、宇文护的堂弟齐王宇文宪四个人,显然,赵昭要相看的人不会是宇文家的子弟。

赵昭清癯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与众不同,此刻,他双目忽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在他们夫妻二人的脸上打量来打量去,最后停留在伽罗的脸上。

“宇文护觉得,满朝少年亲贵中,唯有杨将军相貌非凡、性格深沉,而况,般若寺的明远师傅,是名扬河东的有道尼姑,连皇上皇后想见她一面都难,可她却为杨将军在长安挂单十几年,亲手抚养杨将军长大成人……因此宇文护要我相一相,看你是不是真如有些人所说,长着一副帝王之相。”

杨坚满背汗出,一向沉默拘谨的他,不禁自语道:“这么说,宇文护早有疑我之意……难怪昨天大冢宰府中充满了杀气。大师,你相得如何?”

赵昭良久不语,过得片刻才道:”将军,你与我相识已久,你先看一看我,我当真是个播弄口舌、枉断祸福的相士么?”

杨坚和独孤伽罗同时怔住了,真的,赵昭出入长安豪门多年,大家几乎都忘了他的来历。

听说他从前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后来因北魏末年的动乱无法入仕,索性弃了前程,以白衣才子的身份,到长安的公卿府上当起了清客,慢慢以相术出了名。他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几乎没人想得起来。

赵昭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笑意有些惨淡,他闭目说道:“我自束发之年就离家北上,随名师读书,少年时也曾满怀济世救民之志,希望能遇上一代明君,将这从三国两晋就开始分崩离析的河山重新一统,取消北魏的军户制,均田平徭,让汉人和鲜卑人都能过上富足安定、不用打仗的好日子……杨将军,你为官多年,应该知道,南朝北朝的儿皇帝们一个个昏庸无道,以虐杀为乐,老百姓过的日子,实在是猪狗不如。可是放眼天下,贤臣多,明君少,宇文家的儿孙们,除了鲁国公宇文邕外,一个个是那样孱弱、平庸、无能……”

杨坚夫妻同时悚然而惊,赵昭这个身份卑微的相士,想不到会有这样激烈的认识和远大的心胸,他为什么要在杨府直抒胸臆——这是坦诚相见?还是意在试探?

见杨坚和伽罗的眼中流露出怀疑之色,赵昭收敛了笑容,向杨坚道:“昨天,我已告诉宇文护,说你貌虽威严,但读书太少,徒具将才,无法再作伸展,最多不过是和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介膂力、胆量过人的柱国大将军罢了。”

当真如此?伽罗心底微觉失望。

她说不清自己对杨坚的期望。

相貌堂堂、能征善战的杨坚,的确没什么远大抱负,他似乎很满足于自己现在的生活:身为柱国大将军的世子,刚因军功和裙带关系加了右小宗伯的官爵,身边娇妻爱女围绕,府中清静,与世无争。

而伽罗呢,她却朦朦胧胧希望得更多,也许,是惨痛的身世突然间引发了她心底的火种,并且燃烧得越来越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