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

每次看到独孤伽罗,顺阳公主的眼睛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当年她本以为杨坚是自己的终生之偶,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知太祖打算招他当驸马,杨坚还是执意娶了罪臣的女儿伽罗为妻。

独孤伽罗的父亲是个叛臣,全家被流放西蜀,姐姐独孤丽华也被宇文护毒死,若不是杨坚及时娶了她,她早就被流放到西蜀去了,哪里还能成为杨家的世子夫人?在生父的热孝中嫁人,这女人真是没有廉耻。

而她宇文怡居然还得管独孤伽罗喊“大嫂”,将来还得眼睁睁看着独孤伽罗成为柱国大将军的夫人。

自己的夫君杨瓒由于不是世子的缘故,将来承袭不了杨忠的爵位,领不了杨家的军队,当不了六官和上柱国,堂堂大周公主,还要屈居人下,屈居一个抢走她意中人的女人之下,这实在令顺阳公主郁闷。

论才貌论身份,她哪点不如独孤伽罗了?

更何况,而今的独孤伽罗一无所有,罪官之女,娘家在长安城里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居然还能活得比自己更风光!

“听说你想把女儿嫁给我的侄儿?”坐在杨忠花园的亭榭里,望着阶下的落花,还有花树下那个和花朵儿一样明媚可爱的小姑娘杨丽华,顺阳公主冷冷地问道,“宇文赟虽然是我的侄子,可身子骨儿弱,长得单薄,我四皇兄又对他期望甚重,恨不得一天三顿打,打得这孩子格外胆小古怪,这样的材料,你也舍得把丽华嫁给他?莫不是看在宇文赟身为嫡子长孙、将来有望继承皇位的份上?”

她一下子就说破了独孤伽罗的心事。

独孤伽罗冷冷地看了顺阳公主一眼,这女人永远这么尖刻,仗着公主的身份,不敬公婆,不尊夫君,对杨瓒极为刁钻古怪,偏三郎却视她为宝,对自己这个嫂子,顺阳公主更是处处讥嘲、事事为难。

“不错,杨家的长房孙女,自是不能随便嫁人。”独孤伽罗淡淡地道,“这门亲事,我已禀报普六茹公和吕夫人,公婆二人很是满意。如果将来宇文赟如公主所说,有望承嗣,丽华便是当朝太子妃,这也是杨家的幸事。”

她说话绵里藏针,顺阳公主被她噎了一下,又讥笑道:“就算当了皇太子妃,也未必就能当皇后,就算当了皇后,也未必就能有好下场,看看你大姐不就知道了?登上皇后之位还没两天,已经命归黄泉,有的女人天生命薄,受不了那么大福分。对了,你给女儿起名‘丽华’,就是记挂着你姐姐吧?可别沾了你姐姐的晦气,将来也成个短命皇后。”

独孤伽罗心底不禁大怒,脸上犹自镇定,道:“人生谁不有死?有人活得轰轰烈烈,生前万人景仰,死后遗爱人间。有人活得蝇营狗苟,生前算人谋人,死后被人谋算。公主是宇文家的人,对宇文家的家事,一定比我这个外人看得更明白。”

这明显是出言讥讽已故的周太祖宇文泰了,顺阳公主一把将面前桌上的果盘和糖食扫到地下,站起来怒道:“独孤伽罗,你在笑话谁?”

“不敢!”独孤伽罗早知顺阳公主无礼骄横,对她的野蛮模样置之不理,“家父身为千军万马的统帅,为大周攻城略地多年,无故遭人陷害横死,全家被流放,独孤伽罗身为弱女子,命若飘蓬,哪里还有资格笑话别人?”

“你分明是说你爹是我父皇害死的!你分明也是在背后咒诅大冢宰宇文护,说他是夺权奸臣。你等着,独孤伽罗,等我到大冢宰那里告上你一状,看你会不会跟你大姐一起下黄泉!”顺阳公主破口大骂道。

“够了!”花林外面,长髯及胸的杨忠带着杨坚、杨林、杨瓒几个儿子一起大步走了进来。

春色正好,长风从院子围墙外吹来,将杨忠随国公府里的桃花李花吹得落英缤纷,石径上满是花瓣与青苔,极是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