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侧金盏花——比人类更古老的杂草(第4/6页)

杂草的种子产出量通常十分丰富。一棵颇具规模的毛蕊花或小蓬草能够释放超过40万粒种子。杂草的种子演化出了不同的结构,以保证自己能在新的领地传播得尽可能广泛。它们可能自备钩、刺、针、翅、毛,以便粘在过往动物的身上(当然也可能是植物学家的裤腿上)。还有的种子具有种胶。很常见的花园杂草荠菜英文名为shepherd's-purse(直译为“牧羊人的钱包”),之所以得名如此是因为它们的蒴果形状很像中世纪农民携带的小袋或小包(彼得·勃鲁盖尔[20]的画作《农民舞蹈》中就有一个典型的这类小包)。打开小包似的蒴果,里面的种子就会如金币般散落。这些种子被一层薄薄的胶覆盖,这种胶遇水后——如掉落地面与土壤中的水分接触后——黏度会更高,这样便能更好地粘在鸟类的脚爪上。

但大部分杂草最有利、最能傲视其他植物的生存武器,是时间。要在长久的动荡中依旧生生不息,要么得生长迅速,要么得耐得住等待。许多杂草生命周期比较短,或具备在土壤中长期休眠的能力,或二者兼有。风滚草的种子能在36分钟内萌发。千里光从播种到开花再到播种,整个生命周期只需6周。1765年,尽管已是10月,英国博物学家吉尔伯特·怀特[21]位于汉普郡的花园里,一种全新的杂草还是迅速占领了整片园地。

关于种子的休眠,爱德华·索尔兹伯里则有过亲身体会。他位于拉德利特的花园在拿破仑战争时期曾是一片农田,后来和平年代粮食价格下跌,农田便被改成了草地。1928年,为了修建索尔兹伯里的花园,这片草皮被再次掀起修整,谁知却长出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田地杂草。蓝花琉璃繁缕与琉璃繁缕十分相似,但花朵为钴蓝色,这种植物常见于欧洲内陆地区,但农业改革后已逐渐从英国消失。如今在拉德利特再度现身的这些种子,一定已经被埋在地下超过一个世纪了。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了20世纪80年代的奇尔特恩。匹特斯通的一些白垩采石场开发殆尽,即将成为自然保护区,这时看守人格雷厄姆·阿特金斯发现了一个装满表层土的仓库——原来这些土是1930年采石场刚建立时收集起来的。那时的想法是,待开采完毕先进行填坑(填坑材料很可能是垃圾),然后把表层土铺回去以恢复耕种。但自那以后的半个世纪中,土地使用策略已经改变。这片土地将被还归给自然,而非用于农耕,因此表层土便成了多余之物。但格雷厄姆·阿特金斯意识到,这片土壤被采集时化学性除草剂还未发明,所以它如今很可能成了一种活化石,里面埋藏着大量上一个农耕时期横行田野的各种杂草种子。于是他没有丢弃这些土壤,而是把它撒在了保护区的一片地里。第二年春天,这片地上爆炸式地长出了大量已经几十年没在本地出现的杂草——蓝色的矢车菊,紫色的麦仙翁,黄色的田野毛茛,长着长长的梳子般种荚的针果芹,擎着紫色和黄色的宝塔般花序的田山萝花,还有曾经与这些杂草共处的几种长长的小麦。

这些等待几十年而后复兴的植物,与人类记载中曾蛰伏几个世纪的杂草种子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酸模的种子历经60年依旧可以萌芽。从一处具有1700年历史的考古遗址中挖出的藜的种子,也能够破土发芽。不过这些在黄木犀草面前都不够瞧,这种植物的种子在赛伦塞斯特镇一处有近2000年历史的罗马遗址出土后安然无恙。休眠是一种保险措施,就像人们把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一样。如果你是一种以不断演化来应付复杂多变环境的植物,能够帮助你生存的策略之一就是保留一部分种子先不发芽,让它们等上个2年、3年、30年,甚至300年,以防恶劣的地面环境长期未能改善,或是第一代幼苗全部阵亡。索尔兹伯里的两个同事做了一个实验,测试人为掩埋长达39年的种子的萌发情况,曼陀罗、龙葵和旋花的萌发率分别为91%、83%和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