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笼头(第2/9页)

霍利斯用手背擦了擦脸。哈利的割草机噼里啪啦地开走了。更远的地方,有辆车在佛得街上飞驶而过。两个男孩已经下了车,其中一个立正站着,腿并在一起,手放在两旁。但就在我看他的时候,他开始上下扑腾自己的胳膊,跳着,像是要腾空飞走一样。另一个男孩蹲在车左边,练着正压腿。

我扭过身看着霍利斯。

“咱们进去看看吧。”他说。

我转动钥匙,开了门。就是一个带家具的小两居室,最常见的那种。霍利斯在厕所里待了一会儿,试了试抽水马桶。他看着,直到水槽里重新灌满水为止。过了一会儿,他对那个女人说:“咱们可以睡这间。”他是在说那间能看见外面泳池的卧室。在厨房里,那个女人扶着水槽旁边的台子,盯着窗外看。

“那就是游泳池。”我说。

她点点头。“我们以前也住过一些带泳池的汽车旅店。但有一个游泳池,他们在里面放的氯气实在是太多了。”

我等着她往下说。她却打住了。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我们别再浪费时间找别的地方了。就要这个吧。”霍利斯一边说,一边看着她。这次,她看了看他,点点头。他从牙齿缝里喘出口气。她也没闲着,打起了榧子。她一只手还扶着水池旁边的台子,另一只手已经不住地打起榧子来。吧嗒,吧嗒,吧嗒,就像在叫她的狗,或是想引起谁的注意。然后,她停了下来,用指尖划着台面。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霍利斯也是一样。他的脚动了动。

“我们回办公室吧,把事情敲定下来。”我说,“我很高兴啊。”

我是真的高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总有很多空房,这几个人看上去还靠得住、信得过,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这可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霍利斯付的是现金:头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月的,还有一百五十块押金。我看着他点着五十美金面额的钞票。虽然他肯定没见过很多这样的钞票,但还是像老朋友似的管它们叫“美国格兰特”。我出了收据,交给他两把钥匙,说:“您都齐了。”

他看了看钥匙,递给她一把。

“好了,我们到亚利桑那了。你从没想过还会来亚利桑那看看吧,是不是?”

她摇摇头,摸着一片“祈祷树”的叶子。

“缺水了。”我说。

她松开叶子,转向窗那边。我走到她身旁。哈利还在割草,只不过现在割到楼前面来了。因为刚才提到过种地的事儿,我突然想象着哈利身前的机器是一架耕犁,而不是他那台“布莱克和戴克”牌的电动割草机。

我看着他们从车上卸下盒子,箱子,还有衣服。霍利斯抱着什么东西,有皮带从上边耷拉下来。我愣了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个勒马的笼头。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便把那些“格兰特”从钱匣子里掏出来,其实我是刚把它们放进去的,但就又拿了出来。这些从明尼苏达来的钞票,谁知道下周它们会跑到哪里去呢?可能会去拉斯维加斯。我对拉斯维加斯的了解,不过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点东西,加一块儿也就芝麻粒那么点儿吧。我可以想象得出,这些“格兰特”中有一张会摸着路跑到怀基基海滩去,或是别的地方,迈阿密,纽约,或是新奥尔良。我想着其中的某一张钞票在狂欢节中转手。这些纸币啊,它们可能会去任何地方,因为它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用钢笔在老格兰特的宽脑门上,用印刷体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我的名字:玛吉。我在每一张上面都写了。就在他的厚眉毛上面。人们会在消费的时候,停下来,琢磨琢磨:这个玛吉是谁?对,他们会问自己:谁是玛吉呢?

哈利从外面走进来,在我的水池里洗了手。他知道我不喜欢他这么做,但他不管,照洗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