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鲜(第2/5页)

一天傍晚,她下班回来,停好车,走进屋,一开厨房门就能听见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咖啡壶坐在炉子上,火调到了低挡。她拿着钱包站在厨房里,能看见客厅里沙发的背影,还有那台电视,屏幕上人头攒动。她老公光着脚,脚丫子从沙发一头伸出来。沙发另一头扶手上面的枕头上,她能看见他的头发,一动不动的。他可能是睡着了,或是没听见她进来,当然也可能没睡着,而且听见她进了屋。不过,她觉得这都无所谓了。她把钱包放到桌上,走到冰箱跟前,想拿瓶酸奶喝。开冰箱门的时候,一团闷得温吞吞的热气扑向了她。她简直不能相信那里面的一塌糊涂。显然是冷冻室里的冰激凌化了,向下流得到处都是,吃剩下的鱼肉棒和卷心菜沙拉里有,连装西班牙炒饭的碗里也流进了冰激凌汤儿,冰箱的底盘上甚至都积了一摊。再打开冷冻室门,喷出来的臭气几乎让她恶心得呕吐。融化的冰激凌覆盖住了整个底部,和一包三磅重的牛肉饼搅拌在了一起。她按了按裹着牛肉的玻璃纸,手指竟陷了进去。猪肉也化了,那包切好的牛排,两个“赛米厨师”牌的中式晚餐,还有一些鱼肉棒,都化了。热狗和自己做的意大利面条酱,也都化了。所有的东西都化了!她关上冷冻室门,从下面的冷藏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打开盖子,使劲地闻了闻。直到这时,她才冲着丈夫大嚷起来。

“怎么回事?”他说着坐起来,“咳,出什么事了?”他一边回过头看,一边挠着头发。珊蒂看不出来他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睡。

“该死的冰箱坏掉了!”珊蒂说,“就是这个。”

丈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后来干脆关了,走到厨房里。“让我看看,”他说,“亲爱的,这不可能啊。”

“你自己看吧,”她说,“所有东西都要坏掉了。”

丈夫先看了冰箱里面,表情凝重。然后又在冷冻室里到处戳了戳,看看那里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说说,我还能再怎么倒霉吧!”他发起火来。

她脑子里突然涌出一大堆想说的话,但她什么都没说。

“妈的!”他说,“这不是雪上加霜吗!这个冰箱用了还不到十年呢!我们买的时候,它几乎还是新的。我爸我妈他们那个冰箱用了二十五年,我兄弟结婚时送给了他,现在还好好的呢。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头歪到边上,好瞥到冰箱和墙之间那块狭窄的空间。“我不明白,”他边说边摇头,“插头都插着呢。”他抱住冰箱,前后摇晃,又用肩膀顶住冰箱,连推带拽地往厨房里挪了几英寸。能听见冰箱里面什么东西从架子上掉下来,摔碎了。“真他妈的见鬼了!”他骂道。

珊蒂这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酸奶,就走到垃圾筒旁边,打开盖子,把盒子扔了进去。“我今晚就得把所有东西都做了。”她说着,开始在炉子上煎肉做菜,在烤箱里烤东西。

“我们得有台新冰箱。”她说。

他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看冷冻室,头前后探着。

她横插到他身前,把冰箱里面架子上的东西腾到桌子上。他帮忙把肉从冷冻室里拿出来,连带着别的东西,都搁在桌子上,把桌子弄得满满当当的。他把整个冰箱都腾空了,找来纸巾和抹布,开始擦冰箱的内壁。

“氟利昂没了,”他停下来说,“我能闻出来。氟利昂漏光了。可能是哪儿坏了,氟利昂就漏了。哎,我见过别人家的冰箱也这么着过一回。”他平静了下来,接着擦。“就是氟利昂的事。”

珊蒂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他说:“咱们需要台新冰箱。”

“你说过了,我也听见了。但,咳,我们从哪儿弄一台呢?树上可不长冰箱。”

“咱们必须得有一台,”她说,“难道我们不需要吗?对,可能我们不需要,我们可以像那些住在简易房里的人那样,把不经放的东西都放在窗台上。我们也可以买那种小泡沫聚苯乙烯做的保温箱,每天往里面放点冰块就行了。”她把一棵卷心菜和几个西红柿放在桌上一包包挤在一起的肉旁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