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某日(星期日)(第3/5页)

父母们在尿布更换台旁忙碌地为婴儿们更换着尿布,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他们没有人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的是一件十分严肃的行为,只是专注地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

当然,婴儿们更加天真无邪。他们一边把后脑勺贴到坚硬的台子上,一边吸着奶嘴或舔着手指。两只小脚“啪啪”地蹬向空中,自由自在且非常有力,要是不管他们的话,仿佛会飞到空中去似的。他们毫不在乎自己的下半身发生了什么状况。

我在尿布更换台前走来走去,本想着或许可以帮到哪个手忙脚乱的母亲。可是事到临头,终是没有勇气上前搭话,最终被人家看作碍事的人,悻悻离去。

父母和外祖父母们抱着已经穿戴好了的婴儿们,排起长队等待比赛开始。队伍蛇行于树木中,终于在前端分成了东队和西队,再往前便是土俵(6)。以前不用的时候,土俵仅仅是一块空无一物的圆形沙地,可如今按照传统习俗精心修整后,摇身一变成了个漂亮舞台。正对它的是参赛者父母的座位以及记者的摄影专座,两侧摆着神轿,四周安排了穿着同样号衣(7)的工作人员。

比赛即将开始。在主持人用麦克风宣布东西两队将要对阵的婴儿的出生地和名字时,穿着兜裆布的业余相扑选手将他们抱着登上了土俵。

原本我是来观看宝宝哭相扑的,却被业余相扑力士的身姿迷住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系着真正兜裆布的力士。只是缠绕了一条兜裆布,比刺绣围裙更简洁利落,我感慨系之,不禁看得出了神。力士们魁梧的身躯、锻炼出来的肌肉和飒爽的言行举止,都与那简洁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而且他们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肌肤很有弹力,剃短头发的脑袋泛着青色,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刚从宝宝哭相扑比赛过渡过来一般天真无邪。“他们是干什么的?”我向旁边的工作人员询问。他说出附近一所十分有名的高中的名字,亲切地对我说:“他们是那个学校相扑社团的成员,每年都来承担这个重要的工作。”

东队的婴儿刚从母亲手中转到相扑队员手中,举动立马变得异常;西队的婴儿虽然勉力支撑,却也隐藏不住胆怯的神情。

“加油。”

裁判员探出身子,将扇子一翻,背面朝外(8)。于是婴儿由躬着身子的相扑人员抱在预备线附近,稍稍让他们跳动了几下,两只小脚沾上了土俵上的沙子后,又被抱到了半空中。

“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两个婴儿同时哭了出来,哭泣的小脸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分开。

没想到尿不湿和刺绣围裙很协调,白色的尿不湿甚至还很好地映衬出大红大蓝色彩鲜艳的刺绣围裙。不知婴儿们是因为远离母亲而害怕,还是觉得裁判的服装太可怕,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哭泣着。就好像早已知道今天是比哭相扑似的,哭得非常棒。周围的观众报以热烈的笑声。婴儿的缠头巾滑落下来,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眼泪挂在使劲闭着的眼梢上,从我站的地方也能看见他们没有长牙的小嘴里隐藏的小小黑洞。

“不分胜负。”

裁判宣布双方打平。婴儿从土俵上下来,终于回到等待已久的父母的怀抱中。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停止哭喊。好像在抗议自己遭受这样的境遇,又好像在提醒自己不可大意小心那个相扑队员和裁判员会再次出现一般,更加大声地哭个不停。

“哭得好,哭得好。真乖!”

父母也不管婴儿在哭诉什么,一边抚摸着婴儿的头一边表扬他。婴儿的鼻涕流到了下颌。这时,拿着照相机、摄像机或尿不湿的其他家人也加入了夸赞的行列,夸赞的人不断增加着。而此时,土俵上已经开始了下一场比赛。

就是说,相扑比赛以相同的模式不断地重复着。被念到出生地和名字的时候,两个婴儿上了土俵,裁判宣布“不分胜负”后,他们从土俵上下来。每场比赛都没有丝毫不一样的地方。工作人员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一模式,一心不贰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土俵台下观看比赛的人很拥挤,但比赛在严密的规则下以固定的节奏稳步进行着。在混乱的人群里,只有等待比赛的婴儿朝着土俵扎扎实实地前进着。婴儿的队伍还在延伸,完全看不到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