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某日(星期日)(第2/5页)

“只要脖子能……”

“因为孩子太小的话,反而不是很能哭。”

“是这样啊。”

“还是刚开始认人的时候最合适,因为是比赛看谁哭得多。”

“顺便问一下,婴儿是光着身子的吗?”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也是相扑嘛。不过尿不湿还是要穿着。”

“有道理……”

我点点头。

“请不要顾虑,来参加吧,欢迎光临。”

神社杂役继续扫地,我又把视线投向了告示牌。扫帚打扫石子地的声音仿佛渐渐变成了婴儿的哭声。

那天,离鸟居还很远,我就感觉到气氛与平日迥然不同。连树木的样子和小鸟们扑扇翅膀的样子也显得异常躁动而兴奋。不多久,随风飘来婴儿们的哭声。起初夹杂在树枝哗啦啦作响声中,时有时无,非常微弱,但逐渐增加了密度,增加了厚度,最终好似有了清晰的轮廓形成一团,回荡在耳边。

“就是这儿了。”

我喃喃自语,忍不住跑了起来。

尽管距离比赛开始还有时间,但神社里已经被婴儿们占领了。婴儿,婴儿,婴儿,满眼都是婴儿。当然,陪同他们的大人也很多,但一群群婴儿压倒了周围的所有一切。

我向婴儿群里迈出一步。空气忽然变得温暖,只觉得喉咙堵塞,胸口疼痛起来。平时笼罩着周围的绿色,都被婴儿们散发出的奶粉味儿、尿不湿味儿、哈喇子味儿赶走了。无论潜藏于森林多么深处的静寂,都无法从那些婴儿的哭声中逃走。

不知是怎样爬上狭窄山路的,一辆巴士停在了背后,挡风玻璃上放着一块“宝宝哭相扑比赛专用区间巴士”的牌子。婴儿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下来,不断加入到婴儿群里去。叼着奶瓶的孩子、摇着拨浪鼓的孩子、扭着身子哭闹的孩子、垂着脑袋睡觉的孩子、吐奶的孩子、吃手的孩子、卷毛的孩子、肥胖的孩子、三胞胎、抱着鸟居不撒手的孩子、揪着匾额的孩子……各式各样的婴儿齐聚一堂。

这一天对于主角婴儿之外的人们来说,也是一生中难得参加的活动,大家都很兴奋。

有拿着快没电的数码相机不知如何是好的父亲,也有责备他考虑不周的母亲;有专心致志地涂抹防晒霜的奶奶,也有四处乱走寻找厕所的爷爷;因年龄超标而无法参加相扑比赛的哥哥们,在森林里互相追赶来回奔跑,被树根绊倒后发出比婴儿还大的哭声。在这般喧闹中,下一辆短途区间巴士照样开来。

我穿过接待处排的长队,沿着参道往前走去。走到神社事务所前时,看见平时只有鸽子休憩的铺着石子的开阔空间里,今天竟然出现排列这么密集的婴儿车,吓了一跳。即使在商场的儿童用品卖场,也不曾一次看到过这么多婴儿车。明明有那么多婴儿,可所有的婴儿车都是空的,没有了主人的婴儿车们不安却整齐地排列在高大的交让木下。原本应该是穿着鼓鼓囊囊尿不湿的婴儿们坐的垫子上,徒然呈现着一个个黑洞;车轮陷在沙砾缝隙间,没有一点会移动的迹象;虽然款式和花色不同,但在每个婴儿拥有各自的黑洞这一点上,它们都是平等的。

主殿旁边设置了尿布更换台。尽管只是把桌子拼好后在上面罩了一层白布,但是说起来,这里也是力士们的更衣处。在比赛开始之前,他们会在这里脱光衣服,扎上一条印有“祝”字的缠头巾,系上刺绣围裙。而在那之前需要提前换好尿不湿。因为他们是要踏上神圣的相扑比赛台,让神灵听到哭声的,可不能把刺绣围裙穿在脏屁股上。将要上场的大约十名婴儿躺在台子上,明晃晃的太阳照在他们的屁股上。

哪怕一次也行,我也想给婴儿换尿布。我期望见证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生命印记,想要加入为那些纯净如初、无所缺失的屁股服务的行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