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蓝色过敏的男孩(第2/3页)

“是啦,是啦,行了。”戴维说。他把脚跷在对面的座椅上。

“你父亲喜欢带给人们快乐。”

“快乐?”他重复一遍。他有一种能力,能把非常中立的词变得听起来不适,或者说,至少变味。

“对。他喜欢看到别人笑。他是个好人。”

他的脸拧在一起。

“这样好多了,”我说,“现在你也在微笑了。”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他说。

不过,戴维显然一直在思考我的话,因为在回家的路上,我刚好看到他对着大巴的深色车窗深锁眉头。他皱起脸,上下动着嘴巴,甚至用指头把嘴推成半月形。当他注意到我在看时,说:“看起来就是不对劲。”

“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对劲?”

“我笑的时候看起来老是不像我。”

“你觉得自己什么样?”

他做了个怪相。好幼稚。他伸出舌头,朝我鼓起眼睛,像某种食尸鬼,就好像他想吓唬我,尽管他这么做,自己却笑了。我递给他一颗薄荷糖,他却说:“少跟我来这些糖果扯淡。讲点真话,小奎。你有男朋友吗?”

这问题让我慌了阵脚,但我没有退缩:“我爱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沉默了一小会儿。

“太糟了。”他拍拍我的手,轻声说。我什么也没说。“他是谁,小奎?”

“这无关紧要。”

“他知道吗?”

“老天,不知道。”

“你快乐吗?”

“是的。”我大笑,“很快乐。”

戴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想看进我的脑海里,找出那个我不愿意说出名字的男人。这一次转移目光的是我。

*****

三号记忆。我们在码头下面。你儿子喝着啤酒。我们穿着外套,我戴了手套,因为我们刚从托特尼斯回来。天色已晚。我们看不到河水,但能听到船只撞击泊地的嘎吱声。这段记忆是在十月拍下的,就在戴维动身去剑桥之前。或许是夜风里腐朽的气息让我伤感。我们在一起只跳过四次舞,但有戴维在生活中,我就好像在照顾另一部分的你。

所以当他要我的课本时,我很惊讶。他提醒我说,我告诉过你一次,可以把课本借给他。我没意识到你会跟戴维提起这个想法。我好奇你还告诉过他我的什么事。同时,戴维说他去剑桥之前,可以在周末顺便过来一趟拿书。他问我要地址。我写在了车票背面。

他看都没看就把地址揣进兜里,然后说:“我觉得我对我的手套过敏。”

我哈哈大笑。这正是你会做的事情:突然间蹦出一句评论来,与之前的事情看似完全没有关系。

“你怎么会对手套过敏?它们甚至都不是羊毛的。”

“是颜色的问题。蓝色让我打喷嚏。我以前有过一条蓝色的围巾。母亲给我的。它也让我打喷嚏。就像一直在感冒一样。我不得不假装弄丢了它。”

“但那很荒谬啊,戴维。颜色不会让你打喷嚏的。”

“你是说颜色不会让你打喷嚏。人们总是假定一件事如果适用于他们,就一定适用于其他所有人。这么看待生活真是很狭隘。”

我扯下我的红色羊毛连指手套,递给他。戴维把手指拱进去,尽管这手套他戴太小了,几乎都撑不下他的指关节。他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自己的手来,侧过来翻过去地看,就好像他以前从没见过它们。我只能搓着掌心抵挡严寒。

“谢了,”他说,“我留着了,小奎。”

他真留着了。他留下了手套。

“你觉得我在剑桥能行吗?”他对着黑暗说话。

娱乐室里,芬缇打断写字的我,问我夜里有没有听到芭芭拉的动静。我正集中精力想写完关于戴维的三段记忆,所以一开始我没抬头。

“喂,小妞儿,”她说,“放下笔记本,我在跟你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