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条裙子很衬你(第4/5页)

等到六月,一切尘埃落定。我已经没有回头路。我看着你仔细地扣好驾驶手套上的纽扣,或者和某个老板聊天时眼角细微的笑纹;而我呢,我想高呼,我想大喊。我几乎难以自抑。有时我得滑稽地咳嗽一声或者更糟——冒出来的是扑哧一声。只要不告诉你我的真实感受就行。甚至不是因为我们说的话很好笑。在外人眼里或许稀松平常。但有时,单单只是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就已足够,他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能把你点燃。我爱你的声音,你走路的样子,你的婚姻,你的手,你锯齿纹的袜子,你围巾上灵巧的打结,你的白面包三明治,我的老天啊,你的一切。这是让人眩晕的第一阶段,这个人的一切都很新鲜,充满奇迹,你不得不总是停下来,去看,去听,去吸收,别的东西都不存在。剩下的世界变成灰色,被遮蔽了。在啤酒厂的日子里,我们有时在食堂里同坐一张桌子,或者你顺便来我的办公室,讨论下一条路线,但在那些场合,附近总有其他人在。只有我们单独坐在车里时,你才属于我。

在经历过种种那般之后,我再次感觉像个人了。我在早晨醒来,不再需要逃避这一天。我坐在巴士上,离啤酒厂越来越近,我的心在胸口里狂乱地跳,那就是礼物:它是活生生的。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离开莫琳。你太正直了,不会那么做。当然,这也是我爱你的另一个理由。

我开始写诗。情诗。我还能如何表达自己呢?我把它们放在手提包的拉链隔层里。我会伸手进去,用指尖摸到页角,然后我会好奇,我今天会讲吗?我会告诉哈罗德·弗莱我的感受吗?我只是伸手给你一块硬糖。

所以,当我在乘客座上把头扭开不发一言时,不是因为我在睡觉,哈罗德。我在想象你和我的画面。我想象永远留在你身边是什么样子。要么我就眺望窗外,巡视地段,单纯为了好玩,看看我们能不能住进其中某处。一栋漂亮的粉色独栋房屋,有一小块草地给你割草,商店和洗衣店都很便利。或者一栋海边的小屋,更加偏远,但有海景。我在脑海里想象我们在一张小圆桌旁的餐椅上。我想象我们在一张软垫沙发上。是的,我甚至想象我们在床上。我看着你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我很抱歉这么说,但我在开头答应过,会让你知道真相——我想象那双手在我的手上。在我的胸部。在我的大腿之间。

当你在幻想身边男人的裸体,而事实上他却穿着浅棕色的休闲服,戴着驾驶手套,已经娶了另一个女人时,你必须做些事情来转移对他的注意力。有一次我说,我能倒着唱歌,你看起来很惊讶,说,你真的可以啊?我不行,我当然不行,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以前可是古典文学系的学生。能倒着唱歌的人是我父亲。他在刨木头或者用亚麻籽油擦木板时就会这么做。不过,你问过那个问题之后,我回到家就自学了《天佑女王》9。

(更传统的版本。)

倒过来唱。

我还能怎么做?

“好家伙。”我唱到最后时,你哈哈大笑。父亲以前就是这么笑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他好奇为什么我知道很多事,而他不知道。

现在,我本可以对你说,让我对你讲讲苏格拉底吧。或者我本来可以问,你对伯特兰·罗素有什么看法?但我们已经到达一定境地,你和我,这种境地既不真实,又极其平凡。我们是一个善良的已婚高个男人,和一个爱着他的单身矮个女人。最好还是吃吃糖和倒着唱歌吧,不要去冒险打乱我们已经拥有的微小事物。过了一段时间,这成了我们的惯例,成了我们的语言,就和有人喜欢谈论天气或行车路线而不去聊更大的话题是同一个道理。存在一条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