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第4/12页)

他满是忧伤,回忆的目光望着前方。

“我当时想,我为什么要给它买小米和种子呢?如果这里有足够的肉?燕子就吃苍蝇。那么为什么金翅雀不可以吃肉呢?柜子里总是装满了肉。我给它吃很碎的肉末,是最容易消化的肉,小牛肉。可它仍然受不了。”

他沮丧地挥了挥手。

“我没能把它养得很久。我重复一遍,我不做买卖动物的生意。这是受时间局限的买卖,如果先生们能够明白。我绝不会把动物买进来。但是郝瓦什有个好心肠,有一天来了一位女士,从衣着上看得出她有些窘困,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她把这只鸟笼递进护栏。当然,她一直哭哭啼啼。我笑得厉害,笑得胃都疼起来了!您想什么呢,尊贵的女士?”我说,“一只金翅雀值什么钱?大家都是怎么了!当然,她的说辞与泪水都滚滚而出。她承诺这样,承诺那样,说三天后就会拿钱来赎,她发了各种各样的誓,说在她的生命中,这鸟是她最最亲爱的。还有这样的生意,我这样想。但是她不走,然后鸟儿开始叫。就三天,我说道。因为我心情好,而且我的心肠好。少爷们一定很难想象出人们都拿些什么到我这儿来。这些人中有很多高贵的人……这整个城市里。我当然什么也不会说。但是金翅雀会叫。我想它是饿了。它不肯吃肉,之后它也不再叫了。我知道,反正它也会滞留在我这儿。我能拿这鸟儿怎么办呢,一个孤独的鳏夫,和一只鸟?”

他用手撑着额头,把雪茄塞进烟嘴里:

“请你们现在想象一下:第三天那女士回来了。她站在护栏前,把钱递进来:‘这里是四个克朗,可爱的郝瓦什先生,上帝发了他的慈悲,我来赎回我的鸟。’‘什么鸟?’我问。她开始发抖,愣在了那里。她说:‘那只鸟,郝瓦什先生,我的鸟,金翅雀,是您慈悲地收存了两天,是我亲爱的金翅雀。’然后她攥紧了护栏。我看着她,心里想,确实得把鸟还给她。问题是,它那时候已经不会叫了。”

他朝壁炉的方向挥了挥手,指着那装满骨头和食物残渣的垃圾箱:

“幸运的是,这里的卫生到了晚上才会有人打扫。我又放下一道护栏,走到楼上的房间,从垃圾箱中翻出了那只鸟。它已经有点儿僵硬了。但幸运的是,它还在。我想,来展示一下吧,郝瓦什,给她看看,在你的店里什么也丢不了,所有的客户在我们这儿都会被服务得很好。我抓着那只鸟,规整地把它装进一个盒子,如同处置典当品的惯常做法那样。鸟的身体并不比一块怀表更大。我把盒子用很正规的方法系上,盖上戳,完全按照对待典当品的处理方式。我隔着护栏把盒子递给了她,然后我等着看她会说什么。‘这是什么,郝瓦什先生?’她问,翻转着盒子。‘天啊,这是什么?’你们真应该看看那女士的表情,我的先生们。她戴的手套是那种钩花的,半遮挡着她的手。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小草帽。‘一块金翅雀。’我回答说。然后我就等着。她撕去封条,扯去系带,看到躺在里面的金翅雀。她把它拿出来,捧在手掌心,看着它。我以为她会吼出来。请你们设想一下,她没有叫喊,只是说:‘噢,噢。’”

“她说什么?”阿贝尔问,身子往前探去。

郝瓦什看向他。“她说:‘噢,噢。’”他重复道,“她没有再说别的。但是她也没走。她站在那儿,手里捧着那鸟,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这一刻我突然很生气,因为每当我听从了内心,就总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我冲她说:‘您干吗哭那只鸟,尊贵的夫人?它不吃肉。您不害臊么,为一只鸟掉眼泪?’她说:‘郝瓦什先生,害臊?’我怒了,每次都是这样,如果我听从了我的内心,然后我就尝到那苦果。‘您不知道现在正在打仗么,尊贵的夫人?’我说,‘当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掉,您哭一只鸟难道不害臊么?您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说完我就一下子关上了护栏。我不是一个坏人,但是我的内心忍受不了。你们知道她回答什么?她说:‘请问那我该哭谁呢?’她这句话真把我激得冲着她吼叫起来。‘稻草人一样的丑陋女人,’我对她说,‘金翅雀小姐,上百万的人死了,就没有一位值得您为他哭泣的人么?’她说:‘没有。’‘那就请您哭那几百万的人吧。’我对她说。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该愤怒还是该嘲笑了。请你们想想看,她回答说:‘可我并不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