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第4/11页)

“我们在这里,身处在他们的事情里。”阿贝尔说,“你还不明白吗?我痛恨他们教我变成的这样子。我不相信他们所相信的。我不敬重他们所敬重的。我总是孤单一人和姨母在一起。现在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我不想吃他们的食物。所以我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我才能破坏掉他们的那个规矩。”

“他们?他们是谁?”埃尔诺问道。

他们这时同时叫喊道:

“比如锁匠。”

“或者律师。”

“老师,面点师,随便是谁。”

“所有人,所有的人。”

他们语无伦次地叫嚷。贝拉扯着嗓子吼着。阿贝尔站到了床上:

“我告诉你们,”他喊道,“我们必须逃走。骑自行车或者骑马。现在就动身,穿过这片森林。”

“骑自行车没办法穿越森林。”迪波尔回答得很专业。

但是他们也感到已经离问题的实质不远了。也许,他们现在就触碰到某个秘密的所在。阿贝尔狂热地吼道:

“我爸爸是个大混蛋,”阿贝尔大声宣称,然后他抬起胳膊指向埃尔诺,“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姨母总把我撵到楼下的庭院里,让我在那儿玩,因为房间里潮湿。那好,那我就在外面玩。你爸爸说,富人们是敌人。这不是事实:还有另外一个敌人,更加危险的敌人。并不在于是富人还是穷人。”

他拢起双手架在嘴前:

“他们,所有的人!”他惨白地细声说。

“我们也会成为成年人的。”埃尔诺严肃地说。

“也许吧。但至少在那之前我要进行防卫。我要说的就这些!”

他们卧在床上。阿贝尔脸庞滚烫。迪波尔坐到他身边。

“你认为,”迪波尔睁大双眼平静地问,“我们能够防卫得住吗?”

春季很多游客也来到富尔察。他们的会面也更加谨慎。每个星期,他们都有一两个下午逃来这里,只有到了周日,他们才会在这里待一整天。庭院里偶尔有情侣们在幽会。

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为此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犯罪感。另一个世界与这里毫不相干,他们凌驾于体系、规则和监管之上。目前,“另一个世界”的含义只不过是不能在马路上公开抽烟,还有,比如世界大战。无论是没有面包票就买不了面包,还是拉丁语老师不公正的判卷评分,无论是某位家庭成员死在了战场,还是没有老师的同意就不能去剧院观看演出,所有这些他们因这个世界而受到的伤害,都无差别地激发起他们的反叛。他们感到,这些与他们作对、扼制着他们的体系,无论是在大事小情上,都同样严酷地与他们对峙着,很难区分出哪个更严重。在街上恭敬地向成年人问候,这件事现在变得如此无法忍受,就如同很可能会到来的,几个月后要向部队教官行敬礼。

他们在这个春天失去了尺度。无法说得明白,是在何地,又在何时,游戏变得严重起来。劳约什独自游离开,他们则忌妒地观望着。从某种角度来说,劳约什被视为成年人。他可以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他将自己从成年人的群体中放逐,来到他们中间;所以,他随时都可以回到敌人那边去。他再次穿上军官的制服,整天和演员混在一起。他好像厌倦了在富尔察的厮混。他又开始去咖啡馆。小团体的成员们已经开始讨论是否要将他开除。但是独臂小子更快一步地,在早春时节,将这个小团体介绍给了演员。

这个介绍仪式是在迪波尔的房间里进行的。演员一下子就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因为他第一次礼貌地来访时,就从窗户爬进了房间。

迪波尔是小团体的核心。迪波尔是那个因为以他为中心一切才得以成行,为了他大家才聚在一处的人。他们都会把贡品带给他。当小团体放弃掉“其本身就是目的”的原则后,围绕着迪波尔的一种物质上的竞争也渐渐形成。阿贝尔为他写了一首诗,却不敢拿给他看。贝拉用礼物来讨好他。埃尔诺会帮他背书,为他擦鞋,成天围着他做一些类似仆人和搬运工的工作。尽管迪波尔身处这场争相讨好、浓情热意、互不相让的竞争风暴的核心,但他仍旧维持着他那与众不同、彬彬有礼、温和善良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