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页)

“这就够了,”她说,“说他跟范妮为人不同,这就足够了。这等于说,他一切都可爱。我已经爱上他了。”

“我想,”埃莉诺说,“等你对他多了解些的时候,你会喜欢他的。”

“喜欢他!”她母亲微笑着说,“我不光是喜欢,是爱。”

“你会敬重他的。”

“我从来还不懂敬和爱怎么能是两回事。”

达什伍德太太现在竭力跟他亲近。她态度亲切,很快就消除了他的拘谨。不消多少时候,她便了解到他的一切优点;她认为他对埃莉诺是有意思的,也许就是这个信念帮了她的忙,使她能洞察一切吧;不过她也真是相信他人好;当她看出他为人热心,脾气可爱的时候,甚至他那沉默的态度也不再是不足取的了,虽然那是她根本反对的,她原认为那不是年轻人应有的风度。

她刚一看出他对埃莉诺的态度有点爱慕的苗头,就认为他们一定是真心相爱了,并且盼望他们很快就会结婚。

“我亲爱的玛丽安,”她说,“要不了几个月,十有八九埃莉诺就要结婚成家了,我们会想念她;但是她是会幸福的。”

“哎呀,妈妈!没有她在一起,我们怎么得了啊?”

“亲爱的,这说不上是什么分离。我们会住得很近,不到几英里路,以后天天都能见面。你这就要有一位姐夫了——一位真正的、亲爱的姐夫。我认为爱德华的心地再好没有了。玛丽安,你怎么板着面孔,难道你不赞成你姐姐选中的爱人?”

“也许,”玛丽安说,“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出乎我意料。爱德华很可爱,我是亲切地爱着他的。可是,他不是那种年轻人——他缺了点什么,他容貌不动人,一点也没有我认为能真正打动姐姐的那种人的魅力。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那种既刚毅又聪明的气概,那种火一样的热情。这且不说,妈妈,我恐怕他没有真正的鉴赏力。他对音乐好像不大有兴趣,他虽然非常赞赏埃莉诺的画,可并非是真懂得那些作品的内行人的赞赏。她作画的时候,他虽然常常注意看着她画,但是很明显,实际他一窍不通,那是情人的夸奖,不是鉴赏家的欣赏。要让我满意,那些品质必得样样俱全;跟一个不能处处跟我自己的趣味相投的人在一起,我可不会幸福,他必得跟我情投意合;双方必得着迷同样的书,同样的音乐。啊,妈妈!昨晚爱德华给我们朗读时,他那样子多么无精打采,多么沉闷!我真为姐姐难过极了。可是她却那么镇静地耐着性子听,好像不大在意似的。我简直坐不住。那些美丽的诗句,常常让我如痴如醉,可是他读起来却带着那么捉摸不透的镇静,那么可怕的冷漠!”

“让他读简洁精美的散文,一定会读得好些的。当时我就这样想来着,你却偏要让他念库柏[1]。”

“不对,妈妈,如果连库柏都不能打动他,那还得了!——不过也得承认,各人趣味不同嘛。埃莉诺不像我易动感情,所以她也许不在乎这种事,她跟他在一起也许会幸福。幸亏我没有爱上他,否则听他那样毫不动情的朗读,我可要伤透了心的。妈妈,我阅历越深,越是相信我将永远碰不上我能真心爱的人。我要求的太多了!他一定得有爱德华的全部品德,他的仪表和风度还得极其动人,能为他的善良品格增光才行。”

“亲爱的,别忘记你还不到十七岁呢,说无缘享有这种幸福还太早吧!你怎么会不跟你母亲一样幸福?我的玛丽安,我只愿你在一件事上跟你母亲的命运不同。”


[1] 库柏(1731—1800),英国18世纪后期著名抒情诗人。